用的是鶴斬。
沾染了三位君王的血,鶴斬更加靈性。
渾身熱,它開始覺得劍身束縛了自己,它有了掙脫的意識。
某天,它閒來無事,一個使勁,竟然當真掙脫了出來,它發現自己牛逼大了,居然成了精怪,成了劍魂一縷,有了自己的魂魄。
好玩!
它饒有興味的看著自己躺在別人手中,或被摩挲,或被輕彈,或被擦拭,或……刺進溫熱的身體。
不過最後一種情況越來越少了,以後的歷代主人,似乎更加文明起來,他們更喜歡勾心鬥角,而不是野蠻斬殺。
為表示仁慈,他們自己很少動手,一般動動嘴皮子,就有人替他殺人,多方便。
鶴斬更多的時候是被安置在主人身側,作防身之用,不過有了無數個忠誠的護衛,它的存在更像是一種裝飾。
樂得清閒,只是……有些發悶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後來在一個叫做大盛朝的朝代,它被年幼的君主賞賜給一個青年,蘇煒。
他眉目英武,然而身子瘦削,鶴斬懶懶坐在他面前,想,跟著他,想必也是待著發鏽的命罷?
沒想到。
在叩謝聖主隆恩之後,蘇煒對它一笑——不是對劍一笑,而是——
對它一笑?!
他能看得見它?!
來不及細想,它便被他帶離大殿,彷彿回到了那個腥風血雨的時代,它跟著他衝進戰場。
鶴斬出鞘,如白鶴展翅,泱泱如水消溶,光芒如高山清泉瀉入深潭,戰場廝殺,它再熟悉不過,指揮著劍身,它驚訝得發現,自己與蘇煒的身手居然配合得天衣無縫。
“怎麼樣?感覺還不錯吧?”蘇煒笑盈盈的問。
軍帳中只有它和他。
要開口麼?它從未與人說過話呀!話先於理智一步出口:“還……不錯。”
想了想又問:“為什麼看得見我?”
蘇煒露出一口白牙:“不知道——大概是緣分吧?我就是看得見你。”
“……你是第一個看得到我的人。”
“嗯。”
“只要我在你手中,我便只聽你的。”
這是它第一次發表從屬宣言,並不是它的奴性,而是它在說一句顯而易見的話,如此挑釁:只要你握得住我,我便是你的,但是若是別人有本事奪走我,就休怪我不講情面。
它的話不算客氣,而他毫不為意。
他大笑著,熱情的望著它:“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手。那麼你可否答應我,跟我一起,為皇上奪回天下?”
鶴斬答應了,同時臣服於他眼眸中灼熱的——忠心。
那是它從未感受到,或者說從未感受得完全的東西。
它服務過的並不止是歷代君王,它從前也曾被賞賜,賜予君王手下,他們每個人都有私心,或多或少,握著鶴斬劍柄,都要有一絲貪婪——劍與主,在相握的那一瞬,便心靈相通。
不過聽到的並非隱私。
不知為何,它能傾聽到的,只有野心。
它聽到他們的內心,無一例外的重複過一句話:“我若是君主,那麼——”
而蘇煒,它沒有聽過他心中如此言論,亦感受不到他有這樣的想法。
他是完全忠誠的,因為他沒必要不忠——他是赫赫有名的青年將軍,而他的妹妹是當今皇后,他的另一個尊貴身份是國舅爺,他只比皇上大十歲多一點,可以說是看著皇上長大的,感情自然不一般。
他是完全忠誠的,即使他打了勝仗,安了軍心,卻亂了臣心,開始有人擔心他權利過大,唯恐左右皇權,向皇上啟奏,將蘇煒降職——或者乾脆革職,蘇煒仍不以為意,他是君子,不屑於此道,他知道並相信,皇上也是。
蘇煒和皇上,他們可以互相信任——就如鶴斬和他。鶴斬滿意的想,雖然它已經有了劍魂,不過作為一柄劍,即使無生無死,過一日算一日,但是仍是希望自己跟隨一個好主子的,它也想風光風光,被人贊是名劍配名士,真正的名士。
況且這位名士,還能真正的看到自己,讓自己發掘出潛在的本領。蘇煒似乎有種能激發它潛力的力量,鶴斬跟著他走南闖北,與敵廝殺,慢慢它居然開始可以幻化實體,偶爾應邀出現在蘇煒面前——當然,要很小心的,它不想被別人發現,
蘇煒教它識字,教它繪畫音律,教它很多從來沒見過,甚至聽也沒聽過的東西——原來,筆是這樣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