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長。
前面傳來一陣他從未聽過的叮叮呤呤聲,後來他知道那叫做環佩玲瓏。
伴著聲響,遠遠走來一群女子,他看不清,只勉強看得見,為首的是位身著白底刺綠牡丹的繡袍盤發女子。
三王爺停下腳步,不動。
曹適是個莽漢,沒讀過什麼書,但也知道,皇子府內女子必定是皇子內眷,於是在女子走得更近一些時,跪拜下去。
女子纖巧蓮足停在他面前,他不敢抬頭看,只敢偷偷看一眼略露出裙襬的一隻,水藍繡花。
三王爺站在原地,對女子道:“這便是我向你提過的強弩營統領,驍騎尉曹適。”又向淡淡曹適道:“本王當你是自己人,見到本王妃子,不必多禮,起來便是。”
曹適才敢起身,抬頭,只一眼,便目瞪口呆,心跳驟停。
不是因為王妃貌美。
而是……在她身後的……
母親。
他愣,母親也愣在原地。
二十年前的記憶潮水一樣湧來,打得他措手不及,曹適顫抖著嘴唇,“娘”字就要出口,卻被母親突轉嚴厲的眼神制止。
“娘……”
他硬生把那一聲喚嚥進肚裡。
王妃就站在他面前,他看了,卻不知道她長什麼模樣,王妃又從容的跟他說了幾句話,他答了,卻不知答了什麼,只是直勾勾看著母親微微發福的面龐——但是在三王爺並不是如此,他覺察到曹適的魂不守舍,卻有別的想法,便皺起眉頭,重重咳嗽一聲,曹適這才回過神,知曉自己在王妃面前失態,慌忙下跪向王妃求饒。
他渾身顫抖,跪王妃,也跪向自己的母親。
“曹騎尉言重了,曹騎尉一見便是江湖兒女的性子,想必一向豪爽不羈,不必在乎這等小事。既然王爺把你當自己人,你對我也不必太過拘禮。”王妃淡淡笑著回他,請他起來,向王爺道:“蘇爾氏那頭有事要等著與臣妾商量,就不與王爺多談了。臣妾告退。對了——”
王妃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頭道:“王乳母,晌午燉的燕窩羹也差不多好了罷?一會兒差個下人送到王爺書房。”
三王爺笑道:“還是你細心。”
王妃轉回頭,笑著福身:“照顧好王爺本就是臣妾分內之事,怎能不細心呢?”
王爺又與王妃說了幾句什麼,他腦子嗡嗡作響,還是沒聽清,只是愣愣看著母親跟在王妃身後,越走越遠。
“曹適,曹適?”直到三王爺不悅的低聲喚他,他才發現自己又失了神,尷尬極了,腿一屈又要下跪,被王爺一把扶住。
“你這是做什麼?我只不過喚你一句,便要下跪謝我?”三王爺順口開了句玩笑,狐疑的目光卻掃了過來——曹適慌神,他隱約知道三王爺誤會什麼了,趕緊說道:“三王爺,我方才……”他想解釋清楚。
“我知道,不必多說,還是速去書房,商量要事罷——對了,那日我叫你去查大學士府的事,辦得如何了?”
曹適一愣,還是答道:“……回王爺,右赫理大學士那邊,屬下已差人去暗查,最近大學士仍是頻頻出入二皇子府上,然而多是因為二皇子主動請他登門研究詩詞,並無其他不妥,並且大學士前幾日才為太子殿下起草了一份關於撥銀給沔陽以賑水災的奏書,王爺不也說皇上看了很欣賞麼?依屬下愚見,並不至於過於防範了,況且王妃是大學士親女,自然是站在三王爺這一邊……”
曹適滔滔不絕起來,他雖力大無窮,又未讀過多少書,卻不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笨人,幫三王爺查事查得多了,很多事也能看出端倪,說出個一二。
往日三王爺總會誇獎他一番,然而今日卻只是看著他,似乎是聽得很認真,細看他面色,仍是若有所思。
曹適還在說,突然三王爺突兀的問他一句:
“曹適,你二十有八了罷?為何還不成家?”
曹適一愣,尷尬笑道:“屬下一心為王爺辦事,哪有時間想這些!”
三王爺揮揮手:“我不要聽你這樣說辭——為什麼?”
曹適愣了片刻,想了想,卻想不出原因——確實沒有特別的原因,今時不同往日,若是要成家,他當下便可找個美貌賢惠的女子回來,然而他確實根本沒打算成家,也許……他是怕……怕自己往後,會和他的父親一樣吧……
“屬下……”
“算了。”三王爺突然意興闌珊,不想再聽:“你先回去罷。”
“王爺?王爺不是要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