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訂盟約!”
哪知這少女將手中果子一扔,看都沒看便將那文書撕了個稀爛。
鬼見愁當時一口淤血湧上來,差點氣得血不歸經,一把將桌上一套嫩荷涵露的茶具推下了地,熱茶與翠綠的葉子潑了一地,怒道:“副幫主這是看易某不起?便是要替聶幫主拿個主意,也不必如此羞辱易某罷?”
他這話卻是含著兩重意思,一重便是說英洛因私怨將契約書撕了,質問一聲,另一重意思更是挑撥這正副幫主的關係,無非是說這副幫主越俎代皰,竟替這幫主拿起了主意!
聶清是何等樣人?活到這把年紀,察顏觀色早又覺得通透,還未出聲,便見得英洛微微一笑,道:“敢問二公子,作生意憑的是什麼?”
鬼見愁被她這一問倒有些傻愣,答道:“憑的當然是信義,我易家的這塊牌子!”
聶清心道:姑奶奶,今日你這招不是成心的嗎?我看你怎麼收場?
英洛卻不慌不忙,再問道:“莫非我忘了國法?什麼時候大周的律法竟是鼓勵商家販運私鹽?”
房裡五個人,連同那起草契約的小侍,除了英洛與花和尚,這三人均是面色慘白。聶清心裡直打鼓,自己怎麼就犯了糊塗,這英小姐是什麼身份?她身後哪一個不在官場上混營生?
鬼見愁此時也想起這少女的身份來,一場生死與共,竟將他平日的謹小慎微給忘得一乾二淨,今日不是毀我易家麼?
唯有花和尚,他是方外之人,原不理這些俗事,心裡痛快了找人打打架,四方遊走,見著美食也全無顧忌,酒肉不拒,這會兒只是埋頭吃果子,咔咔聲響徹房間。
卻聽得那少女哈哈大笑道:“老聶,你這膽子也忒小點了吧?二公子這是怎麼說的,便是不看著小三兒的面,看著昨夜的一場生死與共,我也不能賣了你們吧?再說,這大周的天下姓李,跟我姓英的又有什麼干係?我自是想法賺我的小錢,過我的日子!不過就為著今日這份契約書,依小妹來說,竟是多餘!私鹽本在禁售一列,若再造出來這麼個契約書,哪一日被有心的人握在手中,可不是平空多出來的把柄麼?二公子既是有心與我漕幫聯盟,但依著口頭之約,信義二字,早早將此事定了,擊掌為盟!若是碰著那枉顧信義的小人,便是拿著公定的契約書見官去,不遵還是不遵的罷?”
鬼見愁聽她一言,面色方才轉霽,細思量她這番話,竟是坦蕩蕩的言語,正合了那句——君子之交誠為先,信為行。昨日一役,他對這少女出手之間的狠辣所惑,心下有絲暗喜,平日結交之人中無不是蠅營苟苟,相互算計之輩,看她行為,怕是與自己是一路人,然今日所見,卻覺這少女另有一種俠義坦蕩之風,便是對那高高在上的皇權,也是藐視多過敬畏,原來是位天不怕地不拘的主兒。
深究起來,他方在心底笑自己識錯了人,能從突厥幾十萬大軍中逃出來,那雙手上恐怕是沾了不少突厥人的血吧?
聶清見鬼見愁轉怒為喜,方才小心擦擦額頭的汗。
鬼見愁與聶清口頭相約,將細節再細細敲定一番,繁忙之際也曾偷眼看那少女,見她早已軟趴趴伏在榻上小几,與花和尚守著一個果盤,搶吃應季的果子,身態嬌怯,弱不勝衣,陽光從鏤花窗中瀉進來,有兩束恰好打在她的臉頰,映著日光的肌膚恍若珠光暖玉,讓他忍不住想摸上一摸……也只是想想罷了!
過得兩日,易小三兒從外地經商回來,聽得鬼見愁提起此事,歡呼兩聲已撒腿跑得不見影子。一個時辰以後,自家親親的妹子便挽著英洛來到了易家,一邊大呼小叫,指點著下人嬤嬤侍侯英洛,一邊對著她二人身後的少年道:“江生,你既是不願同姐姐分開,便同她住一起吧!”確也不是徵詢他的意見。
少年的臉上飛起兩抹驚紅,卻仍是堅定的點點頭。
英洛一臉的哭笑不得。
易小三兒得意洋洋,滿臉寫著:姐姐你如今終於開竅了,妹妹佩服!
自一個時辰之前聽得易小三兒回府,她那幫夫侍早已眼巴巴瞅著大門口,好不容易見著了自家妻主,鬼見愁兩句話便跑得沒了影子,這會子見她回來,身邊挽著位少女,身後卻跟著位美少年,心裡不知添了幾重怨恨,礙著客人,也儘量裝得賢淑。
易小三兒的兩位小侍桃紅柳綠倒是見過英洛,只是她那人,身邊美男環繞,稍不如意便丟在腦後,這一日遠道歸家,那兩人均窩在後院,是以前院擁上前來的這些夫侍皆不識英洛。
三人在眾美男環繞簇擁之下進得廳堂,俱都屏息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