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站了起來,站在一邊撇撇嘴,不屑道:“周將軍沒騙我,果真是被個突厥人打傻了!”他小小年紀,說話卻很是刻薄。
那叫譚文的粗漢子蒲扇葉子般大的手掌呼呼生風拍向了那小毛孩子頸上,嘴邊還不停:“薛嘉你個黃口小兒,心眼恁得不好!”
那小毛孩子滑得像泥鰍,溜溜轉到了秀氣少年的背後,只探出一個大大的腦袋來,一雙眸子轉得飛快,嗲嗲道:“鍾大哥救我……大笨牛要將我打死了!”
那少年微微一笑,從背後將他揪了出來,抬起了手掌,旁的人以為他會就此拍下去,他的手掌到了薛嘉的腦袋上卻只是輕輕的撫了撫:“小嘉別皮了!”
薛嘉聞言,乖乖站於一旁,連對著英洛和譚文輕屑的眼神都收斂了起來。看起來他很吃這一套。
幾人鬧完了英洛,又將夏友結結實實笑了一頓,被笑者卻並未因自己臉上的傷而氣惱,反而笑得比別人都淡定,那種溫良的形象,如果不是英洛早已經見識過他暴徒的樣子,差點也被他矇騙了。
這一晚英洛並未出醫帳,因著臉上這張人皮面具因為時間緊迫,尚有粗糙之處不及修改,等眾人都散去之後,她便纏著易小三兒廝混了一夜。易小三兒也是個多話之人,走南闖北,一肚子的新鮮掌故,直將夏友這位美男晾在了一邊。
夏友將英洛的人皮面具精製完成之後,見她二人毫無睡意,轉頭步出了營帳。
因為戰事緊張,倒有一大半的軍士都未入睡,夏友慢慢走著,心裡卻還盤算著英洛的失憶之症,倒是見她本人對失憶之症並未放在心上,不知這算不算是一樁好事。
遠遠見一個身影似劍一般凝立,眸光處正是關防城樓之處,他轉頭回去了,不知為何,在這靜靜的夜,周崢的背影有種蕭瑟之感。
第二日,關於英校尉夜回連營,軍中流傳著諸多版本。
一說是英校尉自知愧悔,無面目見營中兄弟,只得半夜三更在大家都睡去之後摸黑回來了。
另一種說法是英校尉在突厥受了重傷,傷體積弱,將軍體恤,特讓他不必趁夜行軍,所以晚回來了半日。
兩種版本爭執不下,流言的主角這一日卻頂著她那張醜得慘絕的面具言笑晏晏在城樓同一眾將士商談敵情。對於之前失手被俘,害周將軍也失落敵營一事,英洛本不知情,周崢也在背後傳下嚴令,不許將此事在英洛面前提起,她倒是一臉坦然,此時回眸看去,有一大半的將士為她的厚臉皮而臉紅,眾人臉上神色不一,倒像是眾人做了虧心事,她恰是受害者似的。只有極少數幾位知道她已前事盡忘,好在平狄將軍平安迴轉,也存了憐憫之心待她,神色是溫緩的。
但見城下突厥人衣甲鮮明,馬嘶人吼,謾罵聲一聲聲傳來,正在城下挑釁。
自周崢與英洛逃脫,五日之前突厥人馬已經兵臨城下,此次領兵的正是默啜之弟左廂察咄悉匐。因著失了主帥,這些時日平狄軍也只是死守城樓,裝聾作啞,任突厥軍在城下謾罵,偃旗息鼓,一概的充耳不聞。今日周崢已回,此刻正緩緩步上城樓,士氣激昂,那再容得突厥蠻子謾罵。
只見鍾瞳,正是那斯文清秀的男子,臉上有笑渦的那一位,張弓搭箭,將其中嗓門最大個頭也最大的突厥人一箭射落馬下——此人正是將英洛打下馬的察哈,咄悉匐手下的一員猛將。
突厥人罵聲忽停,顯然是還未明白士氣低落的周軍這一次為何不高掛免戰牌?待見得城樓上緩緩上來一人,鳳目微斂,凜然偉岸,錚錚鐵骨,不是走脫的周崢又是那個?
平狄軍歡呼之聲不絕,被射中前胸的察哈本來只是跌下馬去,抬頭看時,除了周崢那張臉,旁邊站著的正是被他打下馬的小個子校尉,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看著自己,盛怒之下,一口氣上不來,生生給厥了過去。
前鋒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驚動了身在中軍帳的咄悉匐,他縱馬前來,一眼就看到了站立於城樓的周崢,一身黑衣黑甲的他雙目穩穩的看著前方數十萬敵軍連營,眉都不曾皺一下,平狄將軍的風采便在於大敵當前,我自巋然不動的氣勢,軍中諸人在他身側,自是軍心穩固,堅若磬石,固若金湯。咄悉匐原擬在周軍失了統帥的情況下一舉拿下雁門關,誰知平狄軍卻死守不出,倚仗天險阻了他五日,眼見周崢迴轉,這雁門關,終是變成了一塊硬骨頭,難啃之極!
咄悉匐這通暗恨——都是右廂察暾欲谷家那莽小子的錯——然他年紀雖輕,城府卻是極深,俊面上卻只是微微一笑,傾身前來朗聲道:“周將軍這一向可好?自將軍不告而別,本王可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