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宏也“啊”地喊了一聲,和夥伴一起眯起眼睛,望著波光須教、令人目眩的海面。可是,剛才阿宗的那番話還沉重地壓在他的心頭上。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感到它越發沉重地沉澱在他的心頭上了。
晚餐時間,阿宏帶著空腹回到自己的家裡。哥哥還沒有回來。母親一人在往灶口裡添柴火。幹樹枝的劈啪聲和灶裡像風吹似的燃燒聲交織在一起,飄逸出香噴噴的氣味,只有這個時刻,廁所的臭味才得以消去。
“媽媽。”阿宏喊了一聲。他成大字形地仰躺在榻榻米上。
“什麼事?”
“有人說哥哥和初江姐交請了,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什麼時候,母親已離開了爐灶旁,正襟危坐在仰躺著的阿宏的身旁。她的眼睛發出了異樣的光芒。這光芒與兩鬢被散的短髮在一起,顯得甚是可怖。
“阿宏,你,這是從哪兒聽來的?是誰這麼說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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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宗唄。”
“這種事,不許再說啦。對哥哥也不許再說了。要是再說,我就幾天不給你吃飯,聽明白了嗎?”
對年輕人的情事,母親一向是持寬容態度的。她討厭人們在海女的季節裡一邊圍坐在青火旁烤火,一邊議論人家的長短。如果是議論自己兒子的情事,她就不得不與流言為敵,這時候她就有必要履行一個母親的義務。
這天晚上,阿宏入睡以後,母親咬著新治的耳朵,用低沉卻是有力的聲音問道:
“你知道嗎,人家背後說你和初江的壞活了。”
新治搖了搖頭,頓時滿臉緋紅。母親感到困惑,但紋絲不亂,當場斬釘截鐵地用非常坦率的口吻問道:
“一起睡覺了嗎?”
新治又搖了搖頭。
“那樣的話,人們就不該說長道短啊!是真的嗎?”
“真的。”
‘好吧。既然這樣,那就沒有什麼可怕的了。你要留意,人言可畏呀!”
……但是,事態並沒有向著令人滿意的方向發展。第二天晚上,新治的母親出席婦女惟一的聚會“庚申神之會”,剛一露面,大家剎時面露不悅的神色,把話頭止住了。原來她們正在背地議論呢。
第二天晚上,出席青年會的新治,無意中開門走進去時,夥伴們在明亮的燈光下,圍桌而坐,正在熱心地談論著什麼。他們看見新治的臉,頓時沉默下來。誰有濤聲,在這間殺風景的房子裡旋蕩。房間裡簡直像是空無一人似的。新治和平時一樣,背靠牆邊,默默地雙手抱膝坐了下來。於是,大家又像平常那樣熱鬧地開始議論起別的話題。今天稀罕地先到達會場的安夫,隔桌向新治爽快地點了點頭。新治沒有生任何疑心,笑眯眯地回了禮。
新治記得有一天,太平號出海打魚,午飯時刻,龍二曾不知所措似地說:
“新治兄,我真生氣呵。安夫在背地裡說你的壞活哩!”
“是嗎?”
新治只是默默地笑了笑,他真不愧是個男子漢。船兒在春天平靜的海面上搖盪。少言寡語的十吉少有地就這個話題插進來說:
“我知道。我明白。那是安夫吃醋。那小子仰仗他老子的權勢,驕傲自大,是個氣色不好的大混蛋。新治,你也成了一個了不起的美男子啦。那小子太吃醋了。新治,你不要介意。一旦出什麼麻煩事,我就站在你一邊!”
……安夫散佈的謠言就這樣傳遍了整個村莊,街頭巷尾都議論開了。可是,還沒有傳到初江父親的耳朵裡。一天晚上,村裡發生一件足夠全村議論一年也議論不完的事件。事件是在澡堂裡發生的。
村子無論多富有的人家,自家都沒有溫泉浴室的裝置,宮田照吉到澡堂洗澡去了。他非常傲慢,用腦門兒把布簾挑開,像茅草似地把襯衫脫下來,扔進籃子裡,可襯衫和褲帶散落在籃子的外面。照吉一次次地大咋舌頭,用腳趾把這些衫褲夾起來,放進籃子裡。在四周觀看的人都有些害怕。然而,這正是留給照吉為數不多的一個機會,他可以在公眾面前顯示一下自己人雖老矣,但力氣卻不減當年的威風。
這老夫的裸體,的確是健美。四肢紫銅色的肌肉沒有明顯的鬆弛,目光銳利,在頑強的額上零亂地倒豎著猶如獅子鬃毛的白髮。那呈酒紅的赤色胸脯和這白髮形成了多麼鮮明的對照。發達的肌肉,由於久未運動已經發硬,經過與波濤搏鬥,給人留下更加像險峻的岩石一般的強烈印象。
可以說,照吉是歌島這個島嶼的勞動、意志、雄心和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