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文竹他們在桌子對面正討論得十分激烈。陸天翔聽出他們是在爭論現在的妓女中為什麼沒有柳如是、李香君那樣色才俱佳的女子。爭論雙方主要是秦漢和文竹,報社那兩個也許因為他們的新領導蕭汛在場,看樣子也有觀點卻不敢放開爭,只是偶爾添上幾句。文竹剛發表完一段高見,嘴閒下來,不聽秦漢的觀點,卻接過這邊的話頭說:
“就是,機會不會降臨到沒有準備的人頭上。蕭社長,你說是不是?”
陸天翔知道,這幫人大都有一個特點,討論問題搶著說話,一般卻不聽別人的話。蕭汛一聽,高興得嘴咧老大。文竹的眼睛又在陸天翔臉上轉悠,想取得讚賞。陸天翔裝作沒看見,低頭吸了一大口煙慢慢地往外吐,弄得眼前一片煙霧籠罩,自己也不大看得清別人了。
“我一直在尋找那個女子。要真找到了你到時候看看就知道她有多麼優秀了。”文竹又對秦漢說,繼續投入他們正在爭論的話題。
“反正我認為那裡面都是垃圾。賣身賣肉的嘛,跟那些人談什麼文學啊、詩歌啊、書法啊,都是對牛彈琴。”秦漢說。
“第二天分手時真是難分難捨的感覺,我當時還給她送了一副聯句。”文竹說。
“把你那兩句讓大家欣賞欣賞?”報社的一個人拍著手說。
“唉,算了算了。”文竹環視著四周,“有點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妙句共欣賞嘛!”秦漢說。
“那我就獻醜了。”文竹正要開口,看看蕭汛和陸天翔又打住了,他說,“乾脆我寫下來算了。”他從口袋裡掏出一片皺巴巴的紙就寫了起來。秦漢歪著頭看他寫,嘴裡唸了出來:
一夜花柳事
肥香入瘦骨
大家譁然大笑。文竹卻得意地問道:“怎麼樣?”說著咕嚕嚥了一口唾沫,好像那肥香猶噙在口中一樣。
秦漢說:“哈哈,不錯不錯。只不過憑你這兩句,可都是停留在感官享受方面的,還是看不出來對方是才女啊……”
蕭汛看著菜上得差不多了,就打斷他們的爭論說:“看你們都討論些什麼問題嘛。好了好了,咱們吃飯吧。”
文竹說:“蕭老闆呢?等她來嘛。”
“不等了,咱們先來吧。”蕭汛說著舉杯站起來,“來,歡迎各位光臨,大家舉杯。”
這幫文化人乒乒乓乓地站起來,紛紛攘攘地說:
“祝蕭局長榮升!”
“蕭社長是我們文化人的驕傲。”
“《長寧日報》有希望了!”
大家喝了第一杯酒,哐哩哐當地坐到凳子上伸筷子夾菜,連聲稱讚好酒好菜。陸天翔弄不清今天這種場合蕭汛為什麼要把自己叫來,應該是坐不到一起也說不到一塊兒的,陸天翔覺得跟這些人吃飯涎水吧嗒的。不過,今天這個飯難受也得吃,怎麼也不能讓蕭汛認為他帶著情緒。陸天翔就近夾了幾筷子菜,只見那幫文化人的筷子已經像槍棒一樣在桌子上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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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戴眼鏡的端了酒杯站起來說:“蕭社長,我來敬你一杯。”這人是報社的,看樣子已年齡不輕。
蕭汛也站起來說:“隨意喝,隨意喝。”
戴眼鏡的說:“蕭社長你隨意,我先幹了。”說完,一仰脖子嘴裡吱地響了一聲幹了酒,晃著滴滴答答的杯子說:“蕭社長,我幹了。”
蕭汛忸怩了半天,猛地一下把酒灌入口中,咧嘴做出天真的痛苦狀。
戴眼鏡的說:“蕭社長痛快。大家就等你這樣有德有才的領導來呢!”
還沒等蕭汛坐下,秦漢站起來說:“被動了,被動了。應該是咱們文化系統的人先敬才行。”說著,就拿起酒瓶給蕭汛添酒。
蕭汛說:“這連著喝還行?這樣吧,咱們文化系統的人隨意喝。”
《沉浮》二十六(4)
戴眼鏡的說:“文都發了,蕭社長已經是我們報社的人了。怎麼還對文化系統搞優惠啊?”
蕭汛說:“報社也是文化嘛,還是一家子,都是一家子。”
秦漢說:“一家子還不把酒乾了?”
兩人論了半天,終於把酒喝了。蕭汛才坐下來吃了兩口菜,報社另一個留著長頭髮的人站起來說:“蕭社長,我敬你一杯。”
蕭汛站起來說:“不敢喝了,不敢喝了。咱們隨意吧?”
長頭髮說:“蕭社長,咱們是第一次見面。但久仰你的大名,你的大作我都認真拜讀過。怎樣,還是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