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聽到舅舅叫她,蘇眉停止了嘴巴的運動,扭頭看著他。
“這已經是第三碗了,這麼能吃,你要吃窮我了。”
“舅舅,你放心,你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你了,你已經過了三碗吃窮人的年代了。”
“你今晚真安靜啊,都不開口了。”
“插不上話,懶得開口了。”說完,繼續低頭吃田螺。
子揚從看到蘇眉的那刻起,就已經心神大亂了,可是,也許是為了一口氣,也許是為了面子問題,他硬要裝做若無其事的和人談笑風生。其實,無他,子揚也無非是想告訴蘇眉,她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已經把她忘記了。可是,一看到蘇眉那低頭不語的態度,氣又不打一處來,他不在乎她,而她更不在乎他。
一餐消夜,兩個各懷心事的人都吃得索然無味,只想著早點結束,快快回家。
回去的時候,張松和馨雅,子揚走在前面,雲天和蘇眉走在後面。路燈把人的影子拉的忽長忽短,蘇眉低著頭走路,看著自己的雙腳和影子玩遊戲,一腳一腳的,想踩到影子上,影子卻又拉短,躲開,等到影子拉長時,雙腳卻又起步。正玩的高興,旁邊傳來了舅母的聲音:“阿眉。”
“嗯?”
“再找個人來談場戀愛吧。”
抬頭望著身邊的長者,不解:“為什麼?現在不是很好嗎?”
“你這孩子,哎,你媽忙,沒時間管你,所以你要自己照顧好自己。”
這個外甥女,從兩三歲的黃毛丫頭到二十出頭的大姑娘,杜雲天算是看著她長大了,許多年前,當她還沒有和張松結婚,當蘇眉還是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屁孩時,她就喜歡上了這個一臉頡慧的小姑娘了。那時侯,蘇家還是和和樂樂的一家,不算富有,但是幸福,小蘇眉經常坐在爸爸的背上當馬騎,然後媽媽在一邊笑著罵兩個大小孩子是蠢材。對於一個正在熱戀中尚未結婚的年輕女孩來說,關於婚姻的全部幻想都來自於這個家庭,所以,當聽到這個家庭分崩離析的訊息時,她的震驚和心痛不亞於蘇眉母女和張松。尤記得那時侯蘇眉父母關於財產分配,達不成共同意見,於是鬧上了法庭。為了專注於打官司,蘇母張竹把蘇眉寄住於張家。剛來到張家的時候,蘇眉是天天哭天天哭,那時,她所要煩惱的事情,不是學習,不是花衣裳也不是洋娃娃,而是跟爸爸還是跟媽媽。對於一個十歲的孩子來說,離婚是什麼,她很清楚,跟爸爸或跟媽媽意味著什麼,她也很清楚,可是,清楚並不等於接受,接受並不等於釋懷,那麼小的一個孩子,忽然之間的轉變,即使微小,於她也是殘忍,更何況這個轉變是多麼的通徹心扉,宛如剝骨。
離婚的官司打了半年,蘇眉也在張家住了半年,在這半年中,雲天看著蘇眉從一個哭哭鬧鬧的孩子變成一個沉默的孩子,到最後法庭判決離婚成立的時候,她臉上甚至有點心如死灰的絕望。也是從那時起,這個才十歲的孩子終於於一夕之間長大。記得,在離婚過後不久,張竹曾經當著眾人的面問蘇眉,你恨不恨媽媽?蘇眉斬釘截鐵的說不恨,可是,沉默了半晌之後又再說,如果我再恨你的話,你就不要我了,我就沒人要了。
不恨嗎?假的吧,不說那段婚姻裡的對錯,但就是在她最需要媽媽的時候,媽媽卻不在她身邊,這樣的怨恨就足夠深了吧。可是,又怎麼能恨得下去呢?最後一個和你相依為命的人,要恨她,這需要多麼大的勇氣!
後來,蘇眉越來越大了,家裡的經濟環境也越來越好了,那年噩夢般的十歲也越來越遠了,表面上看起來,似乎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可是,大家心裡都明白,有些傷害,一旦形成,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了,無論你怎麼去遺忘,去裝做若無其事,裝做已經放低,心上都已經留下了傷痕。
“怎麼照顧?”
“找個好男人吧,女人25歲以後就不值錢了,25歲之前,趁著年輕,有資本,找個好一點的男人嫁了。”
“我不需要靠男人過活,我自己能照顧自己。”
“可是你卻不能和自己組個家庭。阿眉,這個世界還是有好男人的,不要去拒絕,試著去接受。”
“好男人到最後會慢慢變壞的。”
“你這孩子,不要一夜障目,不見泰山啊。”
我才不稀罕泰山呢!一腳踩下,正中影子,抬頭看看是哪個倒黴鬼的影子,是子揚,有點掃興。
“對了,怎麼不去學校看書了呢?”
“不去了,麻煩。”
子揚走在前面,後面的聲音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