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注意到他的話有些名堂嗎?他是說非能將主權完全恢復‘,絕不接受調停。換句話說,只要日本人承認他是中國的領袖,給他名義上的主權,他就能接受調停。”李宗仁越說越氣,越說越激動,“’主權‘,單單主權就夠了嗎?難道東北、華北、京滬就不要啦!收復失地就這麼一筆勾銷了?這種文字遊戲他就是太愛耍弄,可到頭來又能騙得了誰?”
黃紹越聽越覺得有理,心中的迷霧在漸漸散去。他沒想到武漢平靜的表面下,道道潛流卻在交迭撞擊,充滿險灘。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捲入其中,粉身碎骨。這時,他感到武漢不再那麼迷人、充滿誘惑力了。
“德公,不臨其境,不知其險啊!難怪你今天也貪圖起世外桃源的安逸了?!”黃紹笑著逗起李宗仁來。
“哎,咱們話可說清楚。我在武漢是為養病,僅此而已。病一痊癒,我馬上返回戰區。苟且偷安可不是你我所能幹的啊!當然,武漢我是不會再呆下去的,還是上前線更輕鬆些。”
“誰說不是。我在武漢再賴下去了沒意思,賭這口氣幹什麼?!
我準備把地方要解決的一些問題寫成書面報告,老蔣一批,我馬上回返。“黃紹來了情緒,快言快語。
“嗯,挾天子以令諸侯。你不能挾他,這時候拿他一把還是可以的。武漢是塊事非之地,早走早好。再說不用很久,日本人就會向武漢發起進攻了。”李宗仁盯著漸漸變暗的湖面說道,遠處,已有點點燈火燃了起來。
“走吧,回去。你遠道而來,今天我請你再吃一回武昌魚。吃了這頓,下頓可就沒準嘍。”李宗仁拿出東道主的豪爽,客氣地相邀道,可黃紹卻從這話中品到了一絲苦澀。
武漢,隨國民政府遷來的美國大使館裡,一位神秘的人物也在密切注視著中國形勢的發展,關注著東方兩個巨人的這場生死較量。他,就是當時的美國駐華武官、日後盟軍中國戰區的最高軍事長官史迪威上校。
上年底,當他繞過膠東半島來到武漢時,一切都使他那飽受西方薰陶的大腦混沌不堪。他覺得自己眼中這個神秘古國和中日之間的這場戰爭,就像他第一眼看到的武漢一樣撲朔迷離。混亂的碼頭、街區,擠滿成千上萬像熱鍋上螞蟻一般的人。大小官吏、投機商人、難民擠在一隊隊即將赴死的軍人和宣傳救國的熱血人士之中。“在這裡,他既能看到一種不屈民族固有的獻身精神和充沛精力,也能看到一幕幕令人沮喪的懶散和冷漠。雖然地斷斷續續在中國已呆了20多年了,但他還是認為,要真正瞭解中國,解開其中錯綜複雜的網解,比學中國話甚至更困難。
但聰明、固執的史迪威不會裹足不前。他充分利用了自己在中國20餘年的經歷,操一口流利的漢語,從武漢城到前線戰場,從戰略大後方到日本佔領區,他到處走,到處看,到處問。政府官吏、新聞記者、中日雙方將領都是他重點盯住的目標,而普普通通的中國百姓、士兵、學生也是他談話的物件。他觀察著、思索著、探尋著這場戰爭的方方面面,預測著中國遙遠的未來。自然,他也在琢磨中國人所做的這種犧牲,對他的祖國美利堅將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他確實難。國內,總部軍事情報處的頂頭上司麥凱布上校處處與他作對,百般刁難,使他即使在萬里之外的中國也深感掣肘。
在武漢,蔣介石對他的請示也是一推六二五,再不行就拖。他覺得自己像只被一道道繩索捆住了手腳的餓狼,眼看著別人忙著四處撒網,而自己卻只能幹吼。他呆在武漢覺得要發瘋了。
可史迪威畢竟是史迪威,他的倔強和對事業的狂熱追求使他從不服輸。他一生的座右銘別出心裁,但眼下對他卻再貼切不過了:“不要讓那些狗雜種把你咬倒在地。”他幾乎動用了國內軍界所有的關係,包括同窗好友馬歇爾將軍,才收拾住“迂腐的小官吏”麥凱布。他又巧妙地利用羅斯福對中國戰場的關注,透過美國政府對蔣介石施加壓力。他終於獲得了成功,他領到了一張能在中國各地四處“旅行”的通行證。
4月中旬,當他在蘭州結束探查蘇聯對中國的軍援情況而返回武漢時,覺得這座城市有了令他吃驚的變化。中國人的情緒隨著臺兒莊的勝利,一夜間振奮、高漲起來。用他的話說就是“舉國上下欣喜若狂”。人們不再懷疑日軍也是可以戰勝的了。武漢,史迪威在軍界、新聞界的一些同情中國的西方朋友這時都說中國最後能勝,他雖未必贊同,當下卻也點了頭。
蘭州之行,使他錯過了隨湯恩伯軍團觀察臺兒莊戰場的良機,他本有這個機會,但麥凱布和嚴令他這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