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可為民父母!朝廷好沒體統!可惜不曾帶得刀來,砍了這顆驢頭便好。”正是:書詩逐牆壁,奴僕且旌旄。
阮小七性定一回,酒也醒了,叫伴當收拾回船。劃到家裡,已是黃昏時候,對母親說知此事。那婆婆埋怨著道:“兩個哥哥通沒了,你是個獨腳腿,每事也要戒些性子,倘那廝明日來合嘴,怎處?”阮小七道:“不妨,老孃放心,我自有對付,憑他怎地!”當夜無話。明早起來,依舊自去打魚。
到第三夜二更時分,阮小七睡在床上,忽聽得門外有人走動,抬起頭來,只見有火光射到屋裡。連忙爬起,穿好衣服,且不開門,跨口腰刀,手裡提根柳葉槍,踮起腳來,往牆頭外一望,見一二百士兵,都執器械,點十來個火把,把草房圍住。張幹辦帶著大帽,緊身衣服,掛一副弓箭,騎在馬上叫道:“不要走了阮小七!”十來個土兵用力把籬門一推,倒在半邊,一齊擁入。阮小七閃進後屋,從側門裡跑出,大寬轉到前門來。士兵在內搜尋,張幹辦還在門外馬上,不提防阮小七卻在背後,說時遲那時快,阮小七輕輕挺著柳葉槍,從張幹辦左肋下用力一搠,那張幹辦大叫一聲,早攧下馬,血流滿地。阮小七丟了槍,拔出腰刀,脖子上再加一刀,眼見得不活了。土兵聽得門外喧鬧,回身出來,不防張幹辦屍首在地,有兩個絆著跌倒。阮小七抖搜精神,一連亂砍了幾個,餘多的各顧性命霎時逃散。
阮小七走進屋裡,連叫老孃,不聽見答應,地下拾起燒殘的火把,四下裡一照,只見婆婆一堆兒躲在床底下發抖,兩個伴當通不見了。連忙扶出說道:“老孃受嚇了。此間安身不得,須收拾到別處去。”隨把衣裝細軟拴做一包。煮起飯來,母子吃飽。扶老孃到門外,拖起張幹辦,並土兵屍首,到草房裡放起一把火來,焰騰騰燒著。已是五更天氣,殘月猶明,參橫斗轉,見張幹辦那匹馬在綠楊樹下嘶鳴不已。阮小七想道:“母親年高之人,怎生走得長路!何不牽過那匹馬,騎坐了去。”就帶住那馬,扶婆婆坐好,自己背上包裹,跨了腰刀,提把朴刀,走出村中,向北邊而去。有詩為證:千呵萬笑騙烏紗,只合裝憨坐晚衙。
何事輕來探虎穴,一堆佞骨委黃沙。
話說阮小七殺了張通判,扶母親上馬逃走。那婆婆嗟嘆道:“我生你哥兒三個,本等守著打魚,待我吃碗安穩飯,卻上了梁山。小二、小五俱遭橫死,剩得你一個,將就些兒指望送我入土,又闖出這場奇禍來。我老年之人,受不得這般三驚四嚇。”阮小七笑道:“老孃不必嗟怨。這不是我尋他,難道白白受那廝凌辱!真個有累老孃。今後尋個安身所在,隨他甚麼人在臉上打一百拳,也不發怒了。”婆婆道:“恁般便好。”正是:艱難隨老母,慘澹向時人。
當下母子二人一頭說,一頭走,夜住曉行,飢食渴飲。在路行了兩日,聽得過路的人說:“那梁山泊阮小七殺了濟州通判,如今城市裡奉著明文畫彩圖形搜捕,有人拿得著,給賞三千貫哩!”阮小七聽得這般訊息,不敢從州縣裡過,只望山僻小路行走。他是個粗鹵的人,不曾算計得哪裡安身,只顧望前走去、約莫捱了十多日,到一座高山腳下,看那山勢十分險峻。一來天氣暄熱,二來那婆婆受了驚恐,又途路上辛苦,一時心疼起來,攢著眉呻吟不絕。看著坐不住,要跌下來。阮小七驚惶無措,卻好山塢裡有座古廟,輕輕扶老孃下馬,攙到廟裡,空蕩蕩並無一人。將包裹開啟,把布褥鋪在一扇板門上,伏侍老孃睡倒。婆婆道:“這回心裡疼得慌,怎得口熱湯水吃便好。”阮小七道:“母親你且將息片時,這裡現放著鍋灶,待我尋些火種來,便有滾水。”把廟門反拽上,大踏步走去,四處並無人煙。驀過一條小岡子,遠遠樹林裡露出屋角,飛奔前去,討了火種,趕回來已是好一會了。正當晌午時分,紅日當空,無一點雲影,又走得性急,汗流滿面,脫下上衣,擱在臂上,想道:“怎麼這般炎熱!好似前日在黃泥岡上天氣一般。”忙走到廟邊,推進門來,板門上不見母親,包裹也無了。吃這一驚不小。又忖量道:“想是母親要登東,包裹怕人拿去,就帶在身邊。只是馬往哪裡去了?”走出後門一看,都是亂草,四下裡聲喚,並無形影。心下慌張起來,道:“不好了,敢被虎狼拖去?當初李鐵牛駝母親到沂嶺上,口渴要水吃,鐵牛到澗邊舀得水來,剛剩得一隻大腿,今日卻好一般!”又道:“且慢!若被虎狼所傷,必有血跡。”撥開亂草,山窩裡各處搜看,並無一點血痕。又想:“馬匹、包裹俱沒影響,決非虎傷。”躊躇不定,走到前面神廚邊立著,心中焦燥,眼淚汪汪,不知此處是甚麼地方,又無人可問。思量到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