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兵看見白臉的外國人出現了,很快但平靜若無其事的走開,木蘭母女哭做一團,頭髮散亂。
修女走過來,想安慰母女二人,用柔和悅耳的法國話低聲說了幾句,但是木蘭母女聽不懂。木蘭一生沒被男人女人打過,甚至也沒被畜生撞過。現在女兒和自己受了日本鬼子的攻擊毆打,又憤怒,又恐懼,又覺得丟臉,她一邊哭一邊罵:“你們三島的三寸丁!你不得好死!”阿眉怒氣衝衝的把日本兵在臉上吻過的地方擦了擦,簡直想把那塊肉擦下去一樣。
這時禱告會已經匆匆結束,修女們原來都來到外面,現在修道院長又把她們領進教堂去。院長這個女人,人矮聲音大,在溫和的態度之下,顯出內在強大的精力。她大怒,把阿眉摟在懷裡,用中國話安慰她。雖然危機已過,阿眉還抽抽噎噎的哭,渾身顫抖不已,嘴唇的顫動也和木蘭當年一樣。一箇中國修女前來跟她們母女說話,阿眉的哭泣漸漸平息。剛過了十分鐘,那個日本兵帶著另外四個日本兵來了,要求見院長。
院長向他們喊:“你要幹什麼?”
一個日本兵說:“我們要搜查共產黨和反日的女人。你們這兒有很多這種女人。”
院長堅決的說:“不行,不能搜。”
在小教堂內有三四十婦女,看見日本兵之後,她們便趕快溜進裡面屋子去。吻過阿眉的日本兵現在看見阿眉和木蘭,他說:“她們在這兒——反日的共產黨!”他把一隻袖子捲起來說:“那個女人咬我。這是對天皇陛下的汙辱。必須處罰。”院長說:“你不能抓她!”說著在胸前劃十字,低聲禱告了幾句。
一個日本兵打了她一個嘴巴。院長一看情勢無望,不再麻煩,立刻走開,用法文向修女說把中國婦女從教堂後面領走,把門鎖起來,她自己從前門走出來,從外面上了鎖。這麼一來,日本兵還不知道,已經被鎖在裡面。
院長給美國教會醫院打電話求救。幾分鐘之後,一個美國醫生和一個日本軍官來了,那日本軍官是趕巧那時到美國醫院去有事。院長把經過情形告訴他們,並領他們進去,幾個修女在後面跟著。日本軍官問那幾個日本兵,日本兵用日語回答。第一個日本人捲起袖子,告訴他被女人咬的地方,出乎大家的意料,日本軍官沒再說什麼,出手在那個日本兵的臉上打了一巴掌,然後向修女院長轉過身來。
他用很壞的中國話說:“那個女人和她的女兒呢?我要見見她們。”
院長走進去,把木蘭和阿眉帶出來。日本軍官一看木蘭和阿眉如此美貌,轉過去對那個日本兵狠狠瞪了一眼。那個日本兵顯然是報告過他們原是搜查共產黨。
阿眉和修道院長勉強用英語和美國醫生說話,美國醫生用英語和日本軍官說話。阿眉把事情的經過說明,美國醫生再轉告日本軍官。日本軍官似乎是個好人,而且已經懂了事情的真相。但是他仍然想保持日本軍隊的尊嚴,所以他問了一個問題。
美國醫生說:“軍官問你們是不是反日的共產黨。”阿眉說:“我恨他們!”木蘭說:“我們不是共產黨,但是反對日本人,因為他這個日本兵侮辱我女兒。”
日本軍官直接對木蘭說:“你很生氣。”
雖然日本軍官的發音不好,木蘭懂得angry這個字,木蘭現在對美國醫生說話,美國醫生中國話全聽得懂。
木蘭說:“您告訴這位日本軍官不要無理取鬧。他怪我生氣,我是生氣了。但是您告訴他不要像無鹽一樣。”美國醫生問:“誰是無鹽?”
木蘭說:“她是中國古代最醜的女人。她的名字叫無鹽。英文是no salt。無鹽這個女人去見國王,請求國王娶她愛她。她應當有點自知之明才是。”
美國醫生微微一笑,覺得把這種譬喻翻譯過去不太適宜。但是日本軍官卻把英文的no salt聽清楚了,他問美國醫生木蘭說無鹽是怎麼回事,美國醫生只是說:“她說無鹽那個女人很可憐。因為生得醜,沒有男人愛她。”
美國醫生笑起來,日本軍官也笑起來,日本軍官笑是表示他很欣賞這個典故,當然他並沒有懂木蘭用這個典故的意思。他以為木蘭是說只有醜女人才沒被汙辱,他把“無鹽”兩個字寫在手心叫木蘭看。木蘭冷笑了一下。日本軍官也張開嘴唇半笑了一下。那幾個修女覺得很怪,日本軍官居然向中國女人有和善的笑容。
美國醫生對那個日本人說:“這次你可以算在現場把他們抓住了吧?過去,你可以說你不相信。”
日本軍官回答說:“我們是正在盡力維持軍紀和秩序。我們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