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折磨得我快要死掉了,鬱悶的空間讓我幾乎窒息,沒有力氣了,連頭都抬不起來,我竭力支撐著自己,竭力地去聽清律師說的每一個字。
“宋巧然,”律師嚴肅地問道,“做為本案的受害者和原告,你的證詞對於本案的審判結果有至關重要的作用,因此必須是真實可信的,希望你遵從這一點,那麼,我問你,案發當晚,被告楊不羈是不是對你實施暴力,強行與你發生了性關係。”
眼前一陣陣地發黑,胃中翻江倒海,腹中的小生命彷彿在拼命地掙扎抗議,抗議我指證對面的那個男人,抗議我要將他的父親告入牢獄,抗議我如此的狠心……
下意識地去撫住了腹部。好可憐的孩子,我不但將他的父親告上了法庭,還要斷送他尚未成形的小生命,我真的是這麼狠毒的女人麼?
“宋巧然,請你回答我的問題!”律師高聲說道。
“沒有……”我的聲音弱得連我自己都聽不清。
“請你清楚大聲地回答!”律師好象有些不耐了。
“沒有……”我盡力地讓自己清楚地發出聲音,可是,這個時候,說話是多麼艱難的事,每一個字每一個詞都要艱澀地從齒縫間逼出來,“他……他沒有強迫我……”
全場譁然,化為一片“嗡嗡”聲震盪著我的耳膜。
“姐!?”慧然一把拉住我,搖晃著我,“你說什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你暈了麼?不舒服麼?”
法官在大聲地喊著“肅靜”,聽審席上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
“宋巧然!”律師驚愕無比的聲音,“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這裡是法庭,不容許虛假證詞,如果有人威脅誘逼你,法律會保護你的合法權益的,此案證據確鑿,你不用害怕,只需要說出案發當晚的真實情況。”
我搖頭,如果逼於無奈要斷送掉腹中未見天日的骨肉,那麼,就讓我為這個孩子做一點事吧。不告他的父親了,不要他坐牢,就算是我對這個孩子的一種贖罪。
“沒有,律師,沒有人威脅我。”我撐在原告席的檯面上,撐住自己,“我說的是真的,他沒有強迫我,是我自願的,真的。”
又是全場譁然,又是一片“嗡嗡”聲,我的眼前陣陣地黑,我的身體在不停地顫抖。好象有人抓住了我在說什麼,好象有人在哭……可是我無法理會了,我要用最後的一點力量支撐住自己,支撐到審理結束。
唯一聽清的一句話,是法官宣判被告無罪的聲音。心裡驀地一寬,僅有的支撐我的力量頓時消失了,整個人完全地鬆懈了下來,眼前也完全地黑暗了……
……“寶貝兒!寶貝兒!”好熟悉的聲音,好甜蜜的暱稱,好讓人依戀的懷抱。
我睜開眼,所有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唯一清楚的是那雙眼睛,心痛無比,自責無比,愧疚無比的眼睛。
“放開我姐姐,你這個流氓!”我被搶進一個溫軟的懷抱裡,離開了那個強硬堅實的胸懷。
“姐……”慧然帶著哭腔的聲音,“你怎麼了?你嚇壞我了,姐……”
“巧兒,巧兒……”姨媽虛弱的聲音,虛弱得彷彿她也要暈倒了。
“巧然……”蘇茜哽住了的聲音。
我竟然還是沒有堅持住,我竟然在法庭上,在眾目睽睽下,在他的面前,暈倒了。我的脆弱已經暴露無遺,我的堅強假象也被擊潰了。真沒用啊,宋巧然,真丟臉啊,宋巧然,你竟在這麼多人面前出了這樣的洋相。
“我沒事,”我努力地讓自己站起來,努力地不要任何人支撐,“審理結束了吧,我可以走了麼?”
“你……你真的不要緊麼?”他的聲音,無比的憐惜與心痛的聲音。
我的腿還在發軟,我的身上還冒著冷汗,可是我不願再在他面前示弱,我不要他的憐惜與心疼,垂著頭,不去看他,也不想回答他。
“小慧,姨媽,我們回家吧。”我往前走,慧然扶著我,穿過圍觀的人群,穿過竊竊的私語與嗡嗡的議論。
抬起頭,目不斜視地走,不去看任何人,保持我最後的一點勇氣,可是,卻無法避開周鵬飛的目光。
從沒見過周鵬飛這樣的目光,呆滯的木然的目光,盯著我,一句話也不說,動也不動的,臉上的表情是麻木的凝固,彷彿被施了定身術一般。
心裡又是一痛,身後的男人辜負了我,而我又辜負了眼前的男人。人生是怎樣的一種連環,一環套著一環,迴圈著因果,迴圈著愛恨。
回到家裡,我一點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