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路留給我了。
可是,從明宇救了我,我睜開眼睛開始到現在,時空都好像轉換了,轉得太快了。東華小學的孩子,東緬村的村人,都是我從未見過、做夢都沒夢見過的那類人,他們在我的生活裡第一次出現。這幾天跟他們打交道的時候,我總是想起明宇那句話:“歡迎來到地球!”以前,我以為自己就是地球的中心呢!媽媽,雲姨,小軍,梁爹爹都圍著我轉,甚至曉曉比我小那麼多,雲姨也讓她凡事讓著我。我的世界裡只有你們,我曾希望我的世界裡永遠只有你們,讓我被愛包圍著。可是,在此地,我看到真實的世界是什麼樣的了,它不是我像一隻蠶躲在繭裡的時候,在夢裡編織的那樣。而且,我發現我自己竟然可以給這個真實的世界加一分力,讓她更好一點。原來我也是有力量的啊!而當我加入這個世界,我的世界竟然大了那麼多!明宇,小米,劉老師,唐校長都成了我的朋友,那麼多以前不怎麼打交道的學校老師、同學、學長、學弟學妹,有些甚至以前都不認識,現在卻跟我們一起商量建網站,募捐,買文具。原來好多事大家可以想到一起。好後悔以前沒有‘認識’他們。
媽媽,雲姨,悄悄告訴你們,當我計劃第二次自殺的時候,我對自己說:如果這次意外沒死成,我就當自己是新出生的嬰兒,把過去全忘掉,不再自殺了。
可是現在,我不這麼想了。呵呵,別怕!我是說,我絕不會再自殺,但是,我也不會把過去全忘掉。過去的人和事,就讓它們在那裡吧,我在心裡建了一個小房子,把它們都儲存在那裡了。以後每次去看它們的時候,我都只看它們的美麗和曾帶給我的快樂。雲姨說得對,可以愛的時候,該快樂地愛,感激地愛,當不能再愛的時候,還有快樂和感激的回憶,誰也拿不走。有時候想,我和雲姨的經歷如此類似,難道經歷也會遺傳的嗎?我倒盼望能遺傳雲姨的寬容大度和淡定。
今天有一件奇怪的事,下午放學我跟一個孩子回家,路過那條河的時候,看到一箇中年人在拿著尺子量來量去。我們好奇地問他,他說他是一個建築公司的工程師,他們公司要在這裡義務造一座橋,因為他老闆的孩子向他爸爸懇求好幾天了!我問那個老闆的孩子叫什麼,他搖頭說他也不知道,只說老闆姓李!
對了,還有一件事,一位同學悄悄告訴我,我們班同學在給我準備一個歡迎party,就在學校的中心廣場。我把在這裡拍的照片做成了一個幻燈檔案,準備到時候去演示,我要把歡迎party變成慈善party!
就要回家了,我好開心,也好捨不得,這裡有很多事還沒做完,還有更多事還沒開始做。孩子們這兩天沒事就在我身邊轉悠,幫我做各種雜事。牛嬸和牛大叔只一遍遍問我們哪天再來。唐校長說我們沒來時,他從不覺得寂寞,一想我們要走了,他已經覺得孤單得不得了了。媽媽,雲姨,我還會再到這裡來的,我知道。這裡,是我的‘出生地’呀!
還有,你們說要等我回去才告訴我的幾件‘大事’,我已經迫不及待要聽了!等我回去,好想你們!
愛你們的
簡慧
2009…11…15
歸國
從底特律出發,經停日本,飛往廣州的航班一路還算順利。留學生方紀無聊地打著機上游戲,心想:如果身邊沒坐著這個精神病院出來的男人,那這趟漫長的旅程就可算差強人意了。
在底特律登機的時候,方紀見鄰座的中年人有一張東方面孔,覺得很開心。一落座就用英文問那人來自中國還是日本。但那人好似充耳不聞,看都不看方紀一眼。方紀輪番賣弄中文,日語,韓語,但憑他再問,那人不但不答,還把眼罩一蒙,做出要睡的樣子。方紀心裡無比鬱悶:我沒得罪你呀?打個招呼都不肯?還是聽不懂我的話?難不成是個越南佬?
瞪了那人一眼,方紀打消了跟他聊天的念頭,自己找樂子去了。有點後悔要了個靠窗的座位,只有這麼一個怪叔叔做鄰居。玩了會兒遊戲,讀了會兒報紙,看了半個電影,方紀也撐不住了,昏昏欲睡。正在將睡著未睡著,一陣壓抑的啜泣聲又讓他突地清醒過來。他睜開眼,驚訝地看見鄰座那個大男人正捧著一張照片在哭,一邊哭還一邊用手擂自己的頭。方紀立刻關切地詢問要不要幫忙,那男人不知是聽不懂還是聽不見,依然不回答。見那人肝腸寸斷的模樣,方紀楞了會兒,按了呼喚按鈕,空姐立刻走過來了。方紀指了指那男人,空姐柔聲詢問是否需要幫助。那男人卻立刻收起照片,止住哭聲,用流利的英文告訴空姐,沒什麼事,他是想家了,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