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有真正除去司馬昭顏,他們才能心安理得入主皇宮。原本備極哀崇的喪禮儀式,現在卻無人哭喪,沒有齋戒、沒有祖奠,從驪山回來的骨灰,他們迫不及待地直接送進陵寢。這是多少人多少年的精心策劃,她不過恰好是一顆充滿復仇之心的棋子。
麻木了多日,她終於被耀眼的白色刺醒,心底的寒意漫過每一道血脈直逼指尖。她定定望著皇宮的方向,曦兒還在裡面,他們會將他怎樣?想起盧元帥猙獰的面孔,夕蓮止不住發顫,無力倒在了靈柩旁,貼著昭顏冰冷的棺木。“你告訴我,該怎麼辦……曦兒怎麼辦?”
御道兩旁擠滿了為昭顏戴孝的百姓,對著夕蓮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嗡嗡的聲響越來越嘈雜,忽然有人高喊了句:“狐狸精!她是媚主惑君的蘇妲己轉世!”
盧予淳一驚,目光犀利在附近人群中搜尋,厲聲喝道:“皇上出殯,皇后悲痛欲絕,爾等皆是大褚子民,不聊表哀思,反而雪上加霜!”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她就是禍國殃民的狐狸精!”
這話根本不是普通百姓能隨口說出來的,盧予淳劍眉緊鎖,不知在暗處的人意欲何為?
四周的人又紛紛響應起來,議論聲越來越大,最後演變成了集體的抗議:“狐狸精!不配當皇后,廢了她!廢了她!”
夕蓮躺在棺木邊,漆黑的發遮住了臉頰,使足力氣才笑出聲來。她是狐狸精,媚主惑君的狐狸精!他們為什麼這樣狠心,從前說司馬昭顏是白痴皇帝,現在又說她是狐狸精?司馬昭顏都不在了,她還要當誰的皇后?司馬王朝都滅亡了,還廢什麼皇后……
皇家陵墓,第十一個位置是司馬昭顏的,墓穴分主次,小一點的那個,應當是留給她的。她忽然想起一句話:生不能同時、死能同穴。之後,她恐怕沒有機會與他合葬了。
盧予淳看了眼她幽幽的眼神,便不敢再看,他能看出她想幹什麼,便悄聲在她身旁說了句:“記住你是一名母親。”說這話的時候,他的心也在顫抖,事到如今,他只能用這個來留住她了。
夕蓮一怔,神色稍變,她為什麼總是忘記?她為什麼總是想著自己?原來她一直都如此自私!她側目問他:“你們打算將曦兒怎樣?”
“夕蓮,為了他好,還是送出宮吧……我能保他一時,可是……”
夕蓮冷笑,瞥過盧元帥冷凝的臉。“那我也出宮!”
“夕蓮!”盧予淳緊緊拽住她的胳膊,“你答應陪我賭,現在我們贏了,為什麼你卻要棄我而去!?既然……你都已經愛上了他,為何又要答應我?”
夕蓮深深吸了口氣,心卻一直是窒息的,這個問題,她自己也想知道。默默看著墓室緩緩落下的石門,她強忍著心臟抽搐般的疼痛,不肯讓眼淚落下來。韋娘下葬的時候,她沒有哭,是不想柔弱給司馬昭顏看。現在她依然不哭,是不想懦弱給外人看,轉身離去的瞬間,她在心底唸了句: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曦兒!
宮牆依舊威嚴高聳,通往正陽殿的御道上,白茫茫的綾綃在烈日下紋絲不動。
文武百官匍匐在地,汗水溼透衣襟。
夕蓮機械地朝前走,那白玉階梯上高高矗立的人影模糊。她好想回德陽宮、好想回去聞一聞那裡是否殘留了他的氣息,是否能賜予她一點點力量。
司馬王朝就這樣滅亡了?沒有戰爭、沒有鮮血,沒有壓迫、沒有反抗,一切好像理所當然。篡位奪權者心安理得,推波助瀾者春風得意,忠心老臣即便想反抗也毫無辦法。
看著盧予淳一步步邁上司馬昭顏才能走的那道階梯,漆黑的靴子,在刺眼的白玉上留下一點一點逐漸縮小的黑印,即使他已經走過去了,那黑印還帶著光暈滯留在他身後。夕蓮懷疑是他的靴子掉了顏色還是自己的眼睛已經受不住,她忽然想變成那抹沉重的黑色用力拖住他,因為她不想任何人接受屬於司馬昭顏的參拜。
盧予淳剛剛站定,右相大人忽然出列大喊:“恐怕一切不能盡如人意!”
盧離晟冷笑睨著他:“不知右相大人有何高見?”
“皇上有後,司馬曦才是理所應當的繼承人!”
盧離晟狂笑了兩聲,猛地指向夕蓮:“不如大人問問她,司馬曦究竟是誰的孩子?”
大臣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夕蓮目光空洞,如木雕般立在當地,連呼吸都止住了。她不知要如何辯解,即使再辯解又有何用?現在盧元帥隻手遮天,她忽然想起父親的那句話:夫市之無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