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
他們各自站在散發著臭氣的黑暗的男女廁裡,隔著一尺寬的距離,無聲相視而笑。
她的手緩緩摸在兒子臉上,順手拔去他臉上好久沒空理去的胡茬,她不喜歡那東西。
她拔得手重,不知道收斂力度,滲出了微微的血珠,戰北野卻連眉都不皺,很合作的湊了湊,讓她拔得更順手些。
就在這時他們聽見了那聲“陛下駕到!”
戰北野身子霍然一跳,太妃猝不及防手一劃,一根太妃拔了一半的胡茬被扯了出來,指甲劃過戰北野的臉,他卻渾然無覺,肩頭一聳便要躍起。
然而躍到一半他突然停住,對面,母妃驚恐的看著他,她不知道那聲傳呼代表什麼意思,她只看見了戰北野的震驚,這樣的震驚立即傳染了她,太妃因為看見兒子而寧定的眼神開始驚亂。
戰北野看見母妃那樣的眼神,立即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住了自己。
不能衝動。
事情還沒糟到最可怕的程度,扶搖機智狡黠,武功也高,未必不能和戰南成周旋,自己冒失衝出,反可能給她帶來危險。
還是她說的,相信她!
他深深呼吸,伏在臭氣彌散的廁所樑上,攥緊母妃的手,安撫的拍了拍她。
然後,等。
……
戰南成向床邊走來。
他凝視著女子清瘦的背影,香肩細緻,形狀似一隻精巧的蝶,掩在薄薄被褥下的腰線驚人的窄,卻在窄到極致時又有恰到好處的起伏,於是那起伏便成了春水成了遠山成了楊柳成了所有文人騷客筆下曼妙流麗的詩。
那詩撞進他眼底的同時也撞進他心底,他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
記憶的帳幕霍然開啟,如同那日他一手拉開長廊上的紙門,滿園的丁香被帶起的風聲催落,飄進室內,落花盈盈裡她抬起頭來,玉似的下頜明珠般瑩潤,那唇卻比丁香更嬌豔。
她說,將軍辛苦。
彷彿一語成讖,從此後他確實過得辛苦——那是前朝的後,父皇的妃,再以後是太妃,和他沒有半點關係。
他也不能有半點關係,天煞帝王,那驚鴻一瞥的剎那心動,此生永不可對人言。
只是此刻,那個終於讓他微微放心的訊息撤去了心防,他突然覺得輕鬆自在,這天下是他的,這孤獨的女子從此脫離了那個勇武的兒子保護,成為他完全的子民,他為什麼不能再靠近些,看看她?
他走近,眼神迷茫,沉浸在很多年前的那個暮春裡,他微微俯低身子,呼吸粗重的噴在榻上女子的肩。
他伸手去扳那細巧的肩。
刀光一閃!
宛如極西天際亮起的驚電一抹,剎那間穿越長空,劃裂九萬里彤雲濃霧,直奔敵首!
孟扶搖用了此生最大的力氣,出最快的招!
滿室裡都是颯颯刀光,雪光如練,慘人髮膚,雪光裡孟扶搖暴起如鷹,低喝,“為王爺報仇!”
“哧——”刀光幾乎在剛出現的那刻便到了戰南成胸口,戰南成十分警醒的急退,他眼神暴怒,卻並不和孟扶搖過招,而是意圖飛快退向室中。
孟扶搖冷笑,“機關?”手中刀光突然碧光大亮,向他頭顱惡狠狠橫劈,戰南成下意識一偏頭,頭一偏便覺得咽喉一緊,已經被瞬間棄刀的孟扶搖捏住。
“蠢貨,這是虛招,虛招你都不懂?”孟扶搖哈哈一笑,戰南成冷哼一聲,突然手指一錯。
孟扶搖立即手上加勁,戰南成渾身一軟,然而那手指一錯速度迅捷,“啪”一聲,戰南成指間兩個戒指一碰,突然冒出一重煙霧一簇星火,前者直襲孟扶搖,後者則哧一聲掠上牆壁,火光一閃,頓時轟然一聲。
轟然一聲裡殿外衛士齊齊驚呼奔來。
轟然一聲裡戰北野厲喝,一腳踹飛了男廁屋頂,樺木蓋屋頂旋轉著飛了出去,一連砸死數個衛士,落地時不知觸到了哪個機關,啪啪啪啪一陣箭雨四射,又射死了一輪。
戰北野將太妃抱在懷裡,讓她抱緊自己脖子,又用布條縛了她眼睛,低低道,“您什麼都不要管,抱緊我。”
太妃靠在兒子沉厚寬廣的胸前,微笑點頭。
“啪!”戰北野一腳踢開茅廁的木牆,塵煙瀰漫裡他冷笑飛出,並不向宮外奔,卻一把拎起幾個死在附近的侍衛屍首,擋在自己身前,轉身向內殿衝。
扶搖,我來接你。
他身後,重蓮宮燈火大亮,雜沓腳步聲起,宮牆之上唰唰唰唰聯排架上弩箭,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