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觀禮的賓客如何感慨,如何猜測,不必細說。
就曹府大門外一帶,車如流水馬如龍,已可料見今天賓客如織,場面之盛大。
絲竹管絃之聲,又有人聲馬聲,聲聲不絕於耳,熱鬧得恍如已是新年。
不過曹府佔地廣闊,其室連棟上百,奴婢千群,黑甲衛護萬計。
朱雀臺坐落在曹府大門及二門之間,等府外的喧鬧,朱雀臺上的熱鬧,傳到二門後的內庭裡,已是幾不可聞。
如是,三房的院子裡還是一片安靜。
東跨院裡,梳妝鏡前,甄姚一身大紅嫁衣,珠飾環繞,美麗不可方物,秀色猶勝當年初嫁。
甄柔跪坐在甄姚身後,看著黃銅鏡中的美嬌娥,恍如回到了兩三年前,她陪甄姚備嫁的時光。
那段日子她拋開了一切思慮,只一心一意陪著甄姚,她們一起沐浴,一起梳妝,什麼都在一起,同吃同住,同榻而眠,好得像一個人似的。
那個時候真是好呀,無憂無慮的每一天,又懷著對未來的期盼。
不像現在,更多是相對無言。
哪怕是前段時間,看似相談甚歡,也不過是她在裝聾作啞,甄姚在刻意而為,只是她們都默契的迴避開來。
思緒悵然之間,目光不經意在黃銅鏡內與甄姚對上。
甄柔也不移開,就看著甄姚的眼睛,緩緩道:“阿姐,今天過後,就再也不能這樣喚你了。”
話才起頭,可一想到從小喚到大的阿姐有一天不能再喚了,心頭莫名一哽,鼻子裡酸酸的。
但她極力忍住。
甄姚初嫁時,她們姐妹沒有理會長輩們的勸說不吉利,抱頭在一起哭得稀里嘩啦。
也不知是當時落淚的原因,甄姚第一段婚姻才會如此悲愴的收場。
所以,這次她再不能哭了,一滴眼淚都不能掉。
甄柔仰頭,逼回眼中的酸意,然後面露微笑,重新看向甄姚道:“還有你即使成了姚夫人,也別忘了,你還是甄家的女兒。”說時又念及自家中這一系列變故之後,甄姚和母親曲陽翁主、兄長甄明廷之間的疏離,忙改口道:“便是你覺得母親和兄長他們始終隔了一層,可我們不一樣。”說著語聲一急,聲音裡已帶了一絲哀求,“阿姐,你信我,你的孃家人還有我。”
說到這裡,也終於將這些日子裝聾作啞的話透露了一二,卻也把她能說的能做的表達完了。
甄柔不再多言,從地上的捧盤挑出一支金鳳釵步搖為甄姚戴在髮髻上。
而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比一母同胞的嫡親長姐還要親厚的姐妹之情,又豈是那樣容易割捨?
甄姚終是目光復雜了起來。
她看著自幼愛護疼惜的幼妹,聽著聲音裡那都要溢位來的哀求,她無法再讓自己去想他們一家四口落至如今的下場是甄柔一家所害,至少這一刻她無法再這樣想了。
可是她不敢保證下一刻她是否會繼續陷入那種被嫉妒日日啃噬內心的瘋魔之中。
不過也許以後就不會了。
她就要是坐擁半壁江山之人的寵姬了。
甄姚有些如釋重負的笑了,“阿柔,我果然不如你,原來這些日子以來我存的小心思,你都知道,卻依舊處處包容我,難怪周郎愛慕的是你。”
終於看到甄姚如以往心無芥蒂的笑了,以為她們姐妹至少在這一天能回到曾經,卻不想甄姚突然提及周煜。
甄柔愕然,亦難掩震驚,“阿姐,你都……知道了?”說到最後聲音不覺低了下去。
甄姚卻不在意地一笑,道:“嗯,我已知道你和周郎一度談婚論嫁。可你認識他在前,我認識他在後,所以你不用覺得愧疚於我。到是我,這些日子以來因一直不能釋懷此事,忍不住處處和你一較高下,每每發現不如你之處,就想周郎之所以不喜我,可是這些緣故?但現在好了,成了君候的如夫人,我不用再想這些了,周郎他——”
聲音驀然一哽,似有哭腔出來,甄姚立時止聲,也忙不迭抬頭望天。
這分明就是還難忘情周煜,卻要馬上另嫁他人了,還是與人做妾,甄柔心中一酸,不禁出聲,“阿姐,要不我們不——”
她的聲音也隨之戛然而止,一句“不嫁”根本說不出來。
曹鄭今日這樣大辦喜宴,幾乎整個北方六大州有頭有臉的人都到了,豈能容忍甄姚不嫁。
而且這場聲勢浩大的喜宴,雖說是為了以慶甄姚為如夫人,但何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