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呢?
她不可能嗅不出公貔的味道,方不絕身上……
“方家是人貅血脈錯亂的家族,他們的死劫,不是詛咒,而是天理不容,所以我叫你儘快離開方家,你不聽我之言,堅持留下,現在恐怕連你也惹禍上身了。”
“……惹禍上身?”
“你腹中的孩子,與方家一樣,是個錯誤,我擔心……你會因此招來殺身之禍。”勾陳眉字間,有著困擾多時的苦思,方才銀貅來到之前,他還在為此傷透腦筋。照道理來說,銀貅未犯下不可饒恕之錯,要殺一隻神獸,不比人類殺只雞鴨來得容易,偏偏她懷著悖逆天道所孕育的孩子,雖然有千百種方式可以只處理掉孩子而不傷母體,但他不確定“上頭”會採取哪一個方式……
“原來如此……”銀貅喃喃自語。
方不絕身上的氣味之所以吸引著她,是因為他擁有貔貅的血統,那味道混雜了人類,沖淡掉不少貔貅的氣息,教她誤以為是驚人的財氣。
難怪她覺得他比較像獸,從第一眼初見時,便強烈地感覺到了。
方家的死劫,不是詛咒,而是天理不容……
人與貔貅,本來就不應該有孩子,天道秩序分割著物種與物種之間的差異,嚴格規範每一種生物的傳遞延續,人歸人,貔貅歸貔貅,玩玩可以,玩出大麻煩誰來收拾?
於是,方家成為了眼中釘,不拔除它,總是覺得扎眼疼痛。
就因如此,方不絕才必須死嗎?
“他知道……他有一半貔貅的血脈嗎?”銀貅握緊拳兒,不知是緊張抑或欣喜地問……
“至死都不清楚。再說,他沒有一半貔貅的血脈,方家一代一代混種下來,應該有七成偏向人類。”雖然方才說不會回答她任何疑問,然而這類不重要且不激發銀貅強烈情緒的小問題,他不介意告訴她答案。
“不管怎麼說,他體內都有貔貅的血,他不單單只是人類,他與我一樣……是貔貅。”
這個認知,若在半個月之前便讓她知曉,她會開心地瘋掉。同類耶……想都不曾想過的可能性,多好呀,是貔貅的話,就能明白彼此的本性,就能共享財氣的美味,就能一起相伴,度過漫長光陰……
他再也沒有理由嫌棄她是一隻貔貅,他不能了,更無權再說“人與妖,本就沒有共存的必要”這類渾話,他與她一樣,都是貔貅吶。
可惜,遲了一點,方不絕已經……
好遺憾,可是……
銀貅不哭反笑,唇兒咧咧,逸出悅耳笑聲,勾陳驚訝於她的反常,以為她是一時間承受不了太多震撼。
“小銀,你——”
她略略直笑,眸子都彎起來了,雙掌平貼腹間,感到好不可思議,明明還如此平坦,沒有任何跡象,卻藏了一小條……不,興許不只一條的生命。
“他要當爹了,他如果知道,一定很開心。”
孩子耶,他與她的孩子耶。
會是怎生模樣?像他多一些,抑或是像她呢?
貔貅一胎能生幾隻呀?她沒生過,不清楚耶,肚子裡頭會不會裝了三四五隻?還有,生出來會是貔貅獸形還是人形呢?貔貅在養大之前,應該都只是會咿呀亂叫的小豹姿態吶……
“或許吧。”勾陳小心應對,仍不懂她為何而笑。
“我要去告訴他。”嘻。
“呀?”勾陳怔忡呆住,也因為他的一時失神,讓一臉喜悅的銀貅咻地變回銀光,趕忙報喜去。待他回魂,早已錯失阻止她的良好時機,眼前只剩飄落的銀粉,綴亮他的窩。
這隻嫩貔貅,完全……忽略掉他的警告和重點,方才前頭說的每一句話,都被她置若罔聞,瞧她那副高興樣,擺明忘了她原先的逼問來意,忘了方不絕的死,還有她腹中孕育的“錯誤第八代”,以及她自身的安危……
樂觀是好事,但,要在對的地方樂觀呀,小銀。
結果,擔心不已的人,只有他這個旁觀者嗎?
石砌的池中,盤坐著朦朦朧朧的魂體,隱約可見的剛硬麵容,閉目凝神,長髮披散,直直沒入池水間,他載浮其中,池內世界安靜無聲,連池水波動的細微干擾都沒有,魂體狀似進入了永眠,斂睫抿唇,動也不曾動過,只有他身軀周遭包圍的萬丈光芒,源源不絕擴散開來,光芒色澤七彩鮮豔,將地府一隅照耀得明亮。
“文判爺,這魂體好特殊哦,上回那幾條人貅混種的魂體,可沒有這種四射彩芒呢。”小鬼仰首看著美麗的霓虹光芒,頭一回瞧見如此光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