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喜見了我,沒有過多的表情,只是點點頭,並且努力撐起身體,他身上藍色的T恤已經揉搓得如醃菜一般,臉上一片青色,嘴唇也青紫得嚇人,眼睛帶著厚重的黑眼圈,整個身體靠在長滿青苔和黑色黴斑的牆上,稍微走近,就能聞到他身上濃重的酸臭味。我想帶他出去,並且遞上自己隨身帶來的一瓶水,可是黃喜搖搖頭,伸出髒兮兮的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做了個V字的手勢,我明白,他在問我要煙。
抽上半枝,他才慢慢回過神來。
“你不該來。”這是他從喉嚨裡苦澀地冒出的第一句話,那眼神非但沒有半點感激,卻彷彿在責怪我多管閒事。
“你以為我想來?你爸爸都快急瘋了,現在他正在朝這裡趕呢!”我站起身,沒好氣地說道。
黃喜的臉色馬上變了,他嘴裡的半截香菸居然掉在了地上,驚恐讓他的整張張臉都變形了。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他居然抓住了我的雙手。
“你說什麼?他在往這裡來?”接著,他抱著自己的腦袋,喃喃自語著說,“算了,都註定好的。”
我看著他憔悴的樣子,有些擔心他脫水,便將手中的水遞過去,可是他彷彿沒看見一樣,根本不想喝。
“你知道這六天到底發生了什麼?”黃喜的話讓我很好奇,但我沒有問他,我在等他自己說。
黃喜面無表情地說出了他這六天發生的事。
(下面是黃喜的口吻。)
或許我爸都告訴你了吧,六天前我說自己要發財了。的確,我當時是真的以為自己要發財了,因為我決定做一件可以發財的事情,雖然這不是什麼好事,但馬無野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這個世界上那些號稱白手起家的富翁們,往往手都很黑,而我也就打算幹這一次,然後拿著這個本錢去做正當生意。那啥,以前老師不是常說麼,資本主義的原始積累,每一個毛孔都流著血和汗麼。
你或許已經猜到了,我打算綁一個孩子,來要一筆錢,而我也物色了好久。你知道我家門口就有一所高檔小學,裡面的孩子非富即貴,當然,現在的孩子家長大都會去接送,要綁一個孩子還真不容易,但總有機會啊。我幾乎在那學校蹲點了半個來月,終於發現有個有錢人家的小鬼在每個月都有那麼幾天是自己回家的,而且他回家的路有一段是十分僻靜的地方,於是那天我就在路邊埋伏著。我還弄了個面具,是那種京劇臉譜的樣子,畢竟認不出長相,我還有迴旋的餘地嘛。而且我還準備好了食物以及藏那孩子的地方——就是以前我倆住的廠區那裡,傳說鬧鬼的廠貨倉,把孩子藏在那裡,誰也找不到,你說我聰明麼?哈哈哈!
不知道等了多久,或許那天小學有什麼活動吧,我居然睡著了,等到猛地醒來,居然到天黑了還沒看見他來,我有些想放棄了。正要離開,卻看到黑暗裡有個背書包的矮小影子,我二話沒說,馬上衝過去用麻袋套住他,然後低聲威脅他不準哭喊,其實那個地方那個時間,即便他喊起來,我也是不怕的,那裡住的都是膽小怕事的主,誰會去管別人家的閒事呢?
奇怪的是那孩子不哭不鬧,我正在納悶,心裡卻也高興事情這麼順利。
於是我一口氣開上從我哥們兒那裡借來的二手面的,來到這個廢廠。
當我停下來,把裝著孩子的麻袋扔到事先騰出地方來的倉庫的時候,我隱約覺得有些不對。
那孩子好像有些問題,是的,他太輕了,輕到讓我感覺不到他的重量。
(黃喜說到這裡,又做了個問我要煙的手勢,我只好再給了他一枝。一陣吞雲吐霧之後,他的臉在稀薄的煙霧中慢慢變得模糊起來,只有聲音依然清晰。)
當時我已經被錢迷了心竅,哪裡管得了這麼多。我知道那孩子家裡十分有錢,我也不多要,只要二十萬。綁架就是這樣,不能獅子大開口,要得不多,人家負擔得起,也不會貿然報警。可是當我打電話去那家人的時候,男主人卻是一副不屑的語氣。
“二十萬?給你冥幣要不要?我兒子好好地待在我身邊,你還居然說綁架了他?你小子是不是窮瘋了?”
接著,他結束通話了電話,而我自己卻懵了。
當時我把麻袋放在身後的牆角里,自己背過身打電話,但現在我卻有些不解了。
難道說我綁錯人了?於是我立即衝過去,扒開袋子。
果然,弄錯了,根本不是那個孩子,而且這個小子穿的衣服十分土,簡直就和現在小孩的潮流格格不入啊,只是長得十分白淨,白得有些晃眼。
管他呢,將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