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無論如何都不離的彩雲。
夕顏料想的半點沒錯,山洪誘發的泥石流,徹底摧毀了他們的家園,芷蘭的皇都蘭城因為地勢偏高,距離山洪隔著潮州和兗州,並沒有受到太大的衝擊,正因為如此,才更加加劇了現在這種背井離鄉的局面。
山洪過後的道路,泥濘萬分,值得慶幸的是,進來沒有遇上大暴雨,要不然的話,在這個完全都是爛泥路且沒有飛機可以空投的時代,她帶來的那幾百車東西,簡直就是寸步難行,想要送到那些人的手裡,真的就是和天方夜譚無異了。
一開始的時候偶爾只會看到幾具屍體,倒在泥濘的馬路正中,在陽光下散發著惡臭,沿途接二連三的會遇上三五成群的隊伍,背上揹著破爛的棉被還有鍋,面容枯槁,背上被沉重的東西壓著,瘦弱的身軀佝僂著,人數都不是很多,夕顏讓隨行的人給了些銀兩,又讓簫劍拿了些防疫病的藥熬給他們喝,走走停停,行程自然很慢。
一路過去,每隔幾分鐘就可以看到剛剛被步履艱難的人突然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他身前的親人見了,趴在地上,不停的搖晃著他們的身子,嚎啕大哭,聲音嘶啞,可見這倒下的不是他的第一個親人,那種感覺,不是被自己的親人拋下,而是被整個世界拋開。
懷中的小孩,瘦骨嶙峋,彷彿只要手輕輕一捏,就能把那骨頭捏碎了,哭叫聲,嘶喊聲,歇斯底里。
哀鴻遍野,夕顏的腦海忍不住蹦出這個詞來。
越是往災區的方向走,屍體就越來越多,橫陳在正中,觸目驚心,後來甚至專門安排了小支隊伍將沿途的那些屍體收集在一起然後焚燬。
等到和莫青莫離分開的第五天,夕顏算是遇上了正是意義上逃難的第一支隊伍,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每一張臉上,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的表情,被痛苦折磨的麻木的表情,那雙眼睛,在看到夕顏領著的隊伍時的驚喜,而後則被一種更深層的絕望掩埋。
有些人,初為人母,和夕顏差不多大笑,二八的芳華,原該是人生當中最美好的,可他們的臉上卻佈滿了風霜,不是夕顏臉上那種凝結的寒冰,讓人望而生畏,卻又忍不住靠近,那是一種與她們的年齡極不相符的蒼老。
從災難發生到現在,就一直在等待朝廷的救助,可是直到現在,他們連一粒米都沒看到,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已經被他們吃的乾淨了,抗爭過,然後被鎮壓,直到現在,已經是徹底的絕望了,每一日在死亡線上掙扎,不是因為看到了希望,而是出於活下去的本能。
逃難的人群有片刻的停歇,看著夕顏身後的馬車,又瞧了眼那些裝備精良計程車兵,銀白的劍,刺眼的光芒,從頸項上劃過,那冰冷的尖銳,劃破血管,那種感覺,單就想想,單薄的身子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吞了吞口水,自己也說不清是為了什麼,強制性的別開視線,定住的腳步重新慢慢的移動。
“夫人。”
跟在夕顏身後的財運看著那一群麻木不仁的人群,湊到夕顏的跟前,輕輕的叫了一聲。
清澈的眼底閃過,冷芒閃過,帶著絲絲的不忍,似乎還帶了些怒氣,曾經的她也在這樣的生死線上掙扎過,不過她選擇了更為積極的方法,不過他們不是武媚娘,更不可能做到像她那樣,這個世界上,如果人人都像她那樣,這個世界必定會是另外一番全新的景象。
眨眼的瞬間,夕顏的嘴角向上翹起,帶上了點點的笑容,對於這些等死卻又捨不得死的人而言,若是有人在這個時候拉他們一把,定然會得他們一生感激的。
將手提至半空,做了個停的動作,整個隊伍頓時停了下來,而方才正準備趕路卻不知前路的難民們見了,也紛紛停了下來,齊齊將實現投注在夕顏身上。
“我僅代表琉璃皇上,解救你們與水火之中。”
夕顏站在馬背上,清冷的眸落在那一張張麻木的臉上,清亮的聲音,像是灑落在天山山巔的暖陽,海上初升的明月,將那一顆顆已經絕望的心,那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從早就麻木的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原來,世界有那樣一種聲音,即便冰冷如鐵,卻可以比傳聞中的仙樂還要優美動聽,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那樣一種聲音,即便是在蕭瑟的冬日,卻可以讓人的心溫暖如春。
鴉雀無聲,被泥土沖刷過的平原,像是站在高坡之上,像是矮小的山巒,重重疊疊,枯黃的野草,也被泥濘掩埋,只在一瞬,春暖花開。
那隻身站在馬背上的女子,被眾人圍繞在正中的位置,一身素衣,髮絲在風中飛揚,彷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