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寅伸手,寬厚的指掌,握住妻子的小手。畫眉柔順的倚著丈夫,如小鳥依人,兩人雙手交扣,恩愛之情不言可喻。
“曹兄,關於糧草的事,我會盡力而為。”夏侯寅說道。
曹允咬了牙。
“我知道,這根本是在為難你。”銀兩不足,只是其中一個問題。
夏侯寅的信譽絕佳,對所進的五穀雜糧,更是把關嚴謹,絕不混雜次貨,因此所有商家,全搶著跟夏侯家下訂。
夏侯家的貨縱然進得多,但是該出貨的,老早都已經出貨了,要是尚未出貨的,也老早被商家訂走,有的商家就算捧著銀兩來求,也拿不到貨,怎麼可能再擠出糧草,供應給軍隊。
“曹兄言重了。”夏侯寅淡淡一笑。“會有辦法解決的。”
“是有辦法。”柔軟的嗓音再度響起。
畫眉倚著丈夫,眼波柔柔,輕聲說道:“嶺南地區,米糧一年可有三獲,前些日子虎爺才跟南方商隊談妥,將嶺南米糧往北運。按照估算,第三期的米糧已可出糧,若再以舟車兼程趕運到北方,應該來得及。”
在尋常商家,女人總是鎖在深閨,不許拋頭露面、不許多嘴多舌,更不許參與商事。
放眼鳳城之內,只有畫眉是個異數,夏侯寅給妻子的權力,是遠多於其他丈夫願意給予的。他不但讓她參與商事、願意傾聽她的意見,甚至就連出入應酬,也與她形影不離。
那雙深斂的黑眸,深深注視著妻子,薄唇上笑意更深。
“這倒是個好辦法。”他讚許的點頭。“這麼一來,就可以解除前線缺糧之急。”
曹允雙眼大亮,猛地跳起來,打翻了桌上的銀耳紅棗湯。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畫眉淺笑,眼睫輕眨。“虎爺一諾千金,既然答應了曹軍爺,糧草幾日之內就會送達前線,絕不食言。一會兒,畫眉會先請管事的開倉,撥出五車糧草,先行替曹軍爺您運上,讓兄弟們墊墊肚子。”
曹允簡直難以置信,他在屋子裡大步兜著圈子,心裡既高興又感激,半晌之後才停下腳步,收斂激動的情緒,慎重嚴肅的看著夏侯寅。
“夏侯,多謝了。”
“該道謝的是我。”夏侯寅說道。“是曹兄在前線奮戰,守住北方戰線,夏侯一家與整座鳳城,乃至於整個南國的百姓,才能安居樂業。”
“這是軍人之職!”
“那麼,我這個百姓,也只是略盡綿薄之力罷了。”
曹允大喝一聲。
“好!夏侯不愧是夏侯,這份恩情我曹允沒齒難忘。”他重重的往胸口一拍。“往後,兄弟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開口,我曹允必赴湯蹈火、義不容辭!”他抱拳擊掌,星目晶亮、聲若洪鐘。“我這就趕回前線備戰,告辭!”說完,他轉身便要走。
“軍爺慢走。”畫眉開口提醒。“請別忘了您的藥啊!”
“啊,瞧我這記性!”曹允摸著腦袋,又退了回來,尷尬的笑了笑,抱起桌上的藥包。“多謝嫂子。”道謝之後,他兜著藥包,大步往外走去。
畫眉站在議事廳內,透過鏤空圓窗,看著曹允逐漸走遠的背影,紅潤嘴角的笑意漸漸褪去。
她輕輕的、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強健有力的雙臂,環繞著她的纖腰,用的力道輕而溫柔,從後方將她攬入懷中。
夏侯寅抱著妻子,靠在她耳邊,輕聲問了一句:“心疼嗎?”
畫眉點點頭,偎靠著丈夫的心口,知道就算不言不語,他也總能夠明白,她心裡的思緒。
五千兵馬三個月的糧草,當然不是區區六百多兩能買下的;而她還提出主意,由南方運送米糧,直達北方戰線。如此一來,糧行別說是賺上一分一毛了,反倒還得賠上為數可觀的銀兩。
但,她不惋惜米糧、不在乎盈虧,只心疼那些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卻飢腸轆轆,等不到糧草計程車兵們。
“我們盡力了。”夏侯寅抱著妻子,輕聲安慰。夫妻多年,他太瞭解她,知道她的心腸比誰都欽。
畫眉再度嘆息,注視著窗欞之外,隱約可見的秋季晴空。
“到底還要多久,才能天下太平呢?”
身後的男人沉默不語,只是收緊雙臂,將她環抱得更緊更緊,圈抱在他的心口,那處最安全的地方。
入秋後,夜涼如水。
糧行的燈光早滅了,大門被密密實實的掩上,糧行後的深宅廳堂,也被僕人們掩了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