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斂且溫和,從外表看來,只是個尋常商人,彷彿不帶任何殺傷力。只有那身的寬鬆藍袍,在舉手投足間,偶爾緊貼寬闊的雙肩或是臂膀,洩漏隱藏在衣衫下的,其實是個精瘦有力的男人。
夏侯寅,生肖屬虎,人人都稱他一聲虎爺。他是鳳城內最大的糧商,人脈深廣、訊息靈通,經商手腕更是高妙,即便是在亂世之中,也能打通處處關節,將糧行經營得有聲有色。
見到大步走來的曹允,他笑意不減,嘴角微揚,神態從容。
“曹兄,近來可好?”他揚眉問道。
曹允大手一揮。
“省省了,我沒時間跟你客套。”他徑自往椅子上一坐。
夏侯寅這才坐下,問道:“有急事?”
“對。”
“曹兄儘管直說。”
曹允深吸一口氣。
“我需要一批糧草。”他直視著夏侯寅。“愈快愈好。”
薄唇上笑意不減。
“軍隊的糧草不是都由朝廷供應嗎?”夏侯寅問道,慵懶卻精光內斂,深斂在眸底的光芒,讓人難以臆測他的心思。
曹允咬著牙,掄起拳頭,往桌上猛地一捶。
“媽的,他們撥的那些糧草,連塞牙縫都不夠!”他大聲咒罵咆哮,又連連重捶桌面,發出轟然巨響。“更他媽的是,那些糧草還沒運到,訊息就走漏,全被北國派來的人,一把火全燒了!”
“曹兄是說,如今前線不剩半點軍糧?”
“軍糧?”曹允冷笑。“我的那些弟兄們,現在吃的是樹皮、啃的是樹根,米糧早在三日前就已空了。”
夏侯寅伸出食指,輕輕敲著桌面,深幽的黑眸直望曹允。“曹兄需要我幫什麼忙?”
“把糧草賣給我。”
曹允呼了一口氣,神色凝重,從懷裡掏出一包東西,往桌上一放。
“這是我賣了所有家當,所湊出來的銀兩,大約六百多兩,要跟你買五千兵馬三個月的糧草。”他直視著夏侯寅。
照理來說,軍糧被燒,是該回報朝廷,請朝廷再撥一次糧草下來。但是這一來一往,再加上官員明為商量,實則想從中撈取好處,層層苛扣延遲下來,前線弟兄們不知要餓死多少。
等不及朝廷派糧,曹允揣了銀子,直接到夏侯府來。
他有過多次慘痛的經驗,知道與其跟那些不知戰況危急的官員周旋,還不如厚著臉皮,直接向夏侯寅求援。
曹允捏緊拳頭。
“夏侯,人命關天,我非得帶糧草回去不可!我知道,這些銀兩不夠——”
悅耳的聲音,從珠簾後傳來。“夠的。”
白嫩纖細的小手,撩開珠簾,一個膚色白皙,美若天仙的纖細少婦,端著一碗熱呼呼的甜湯,從偏廳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個丫鬟。
少婦的膚色光潤粉嫩,白裡透紅,雙眸黑白分明,清澈如泉,一身素雅衣裳,發上簪著金絲蝴蝶,除此之外沒有其他首飾。
她先望著丈夫,柔柔的一笑,才看向曹允。
“這是曹軍爺為了前線弟兄奔走多時,苦心籌出的銀兩,比什麼都還要貴重,怎會不夠呢?”畫眉輕聲說道,嘴角含著淺笑,表情溫婉而嫻靜。
瞧見這天仙一般的美人,曹允不自在的想站起來。粗魯豪邁的軍人,遇上這白玉雕琢似的,彷彿一捏就碎的纖細人兒,簡直是手足無措。
“曹軍爺,請坐。”她輕聲又說。
咚!
他的身體比腦子更快有了反應,立刻乖乖坐了回去。
畫眉端著甜湯,走到桌邊擱下,那雙纖巧的柔荑,被陽光照得略顯透明。
“這幾日入秋了,天也漸涼,請曹軍爺嚐嚐這碗銀耳紅棗湯。銀耳潤肺活血、紅棗補中益氣,都對身子有益。”她轉過身,從身旁丫鬟端的漆盤上,取來十來個紙包。
紙包個個鼓脹,裡頭飄出陣陣藥香。
“這是療傷補氣的藥,本想派人給您送去,沒想到軍爺今兒個就來了。這些藥就請軍爺帶回去,對您所受的箭傷,多少能有些助益。”
曹允有些錯愕,愣愣的看著她。
“你知道我受了箭傷?”
“虎爺說過,曹軍爺兩個多月前,遭遇暗算,左肩中了一箭。這件事情,虎爺念念不忘,擔心不已,曾跟畫眉提過幾次。”她笑靨盈盈,語聲柔柔,既軟又暖,像是要溜進入的心縫裡。
曹允心頭一熱,捏緊拳頭,感動得無法一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