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爺拿的是微薄薪俸。”回到後門,她將銀子和銀票攤在帕子上,給錦繡瞧過再紮起來,“我只能給你五十兩。”
“謝謝。多謝四少奶奶。路上使用夠了。”錦繡不住地道謝,終於露出笑容。“等我家的到任,便有餉銀可領,等存夠錢了,有機會回到京城,或是託人過來,我一定會還四少奶奶。”
“這錢送你,不用還了。”她是再也不想見到她了。
“這……”錦繡察言觀色,知道多多少少惹惱了四少奶奶,但她還是忍不住又問道:“四少奶奶,四少爺有來找你嗎?”
“他為什麼會來找我?”琬玉大驚失色,下意識往門外瞧去,好怕那個人就站在那邊,要將她拖出門,再帶她回去那段惡夢般的日子。
“沒來?老太公都過世兩年了,那四少爺哪兒去了?”
“老太爺過……過世了?”琬玉震驚不已。
“四少奶奶不知道?”錦繡很訝異,這事連守城門的和老百姓都知道了,不時拿來當話題閒嗑牙,“老太公在流放地熬不過,病死了,四少爺只是陪著他,又沒被判罪,自然該回來找你。”
“他找我做什麼?我已經不再是江家人。”
“是這樣沒錯,可你和他生了小少爺……”
錦繡住了口,四少爺是個人人唾棄鄙視的罪臣之子,而四少奶奶如今當了五品夫人,地位更高了,又怎會願意再見到敗落的前夫呢?
但卑微的她,除了來這裡卑微地借錢,另外還有一個卑微的目的。
“其實我探聽四少爺,是因五年前我忘了跟他道謝,我想跟他說一聲,謝謝他帶我見了三爺最後一面。”
“你都再嫁了,過去就過去了,何必再惦記著什麼三爺,四爺的?”
琬玉再也沒有好口氣,這人是存心來招惹她的嗎?
“是不該惦記了。”錦繡幽幽地道:“人家記得的是拿黑心錢的三爺,我記得的三爺卻是對我最好的男人……唉,四少奶奶教訓得好。”
“別再叫我四少奶奶。”
“薛夫人,對不起,今天多謝你的大恩大德。我走了。”
錦繡一離去,琬玉立即關上後門,用力地,緊緊地拿手壓住,怕還留一線縫隙關不牢,又以背死命抵住,雙手拳頭也攢得死緊。
就算被錦繡勾起了舊事,但她早已學會不再回首,可偏偏錦繡又告訴她兩年前的“新事”,曾經笑眯眯誇她是佳婦的老太爺過世了——是的,世人記得的是跋扈弄權的江老太爺,可她記得的卻是慈祥和藹的公公。
不,那些人都過去了,不再存在她生命中了,姓江的若還敢來找她,她立即喚人棍棒打了出去。
不管是他們江家的舊事新事,再也不會影響她了。
“琬玉,你站住,我叫你站住。”
她抱著慶兒,沒命地往前跑,滿心盡是恐懼,怕被他追了回去。
“你敢回孃家,我休書隨後送到。”
若不回孃家,江家已吃完最後一袋米糧,難道叫慶兒捱餓嗎?冬天就快來了,大宅已給官府貼了封條,聽說就要被收走了,她再不走,難道要帶著才滿週歲的慶兒流離失所嗎?
“休就休。”她大聲喊了出來,慶兒要緊,她才不怕被休。
隨著她的叫喊,人也醒了過來。
“琬玉,琬玉。”熟悉的溫厚聲音著急地喚她。
她茫然睜眼,就見到黑暗裡一雙好柔和,好柔和的眼眸,她想說話,才張了嘴,淚水就迸流出來,有如山洪暴發,滔滔湧下。
在這安靜的房間裡,耳畔猶有夢中那一聲聲激狂暴怒的嘶吼。
“回來,給我回來。”
她立即閉眼,抓緊被子,好怕她會心軟,吩咐馬車回頭,回去江家大宅,抱著啼哭的慶兒,痴痴傻傻守著心早已不在她身上的丈夫。
危難時,吃喝玩樂的酒肉朋友不見了,左擁右抱的嬌豔歌妓不見了,甚至他最依賴的父親和兄長也不見了,偌大的一個江家,獨留他這個二十歲,從來不知人間疾苦的四少爺當家,他該有多惶恐,多害怕呀。
若連妻子也不見了,他還能跟誰訴說他的無助?
他不是生氣,他是恐懼她的離去啊。
她竟然過了五年,才明白他那時的心情。
可他負心在先是事實,凶神惡煞地要她留下是事實,休了她也是事實,橫豎她都是要離去的,早走晚走,有差別嗎?
“琬玉,作惡夢了?”她緊攢的拳頭被包覆在一雙更溫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