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沒半點醒過來跡象的男人一眼,她很自動的替自己倒了香茶。
咂咂嘴,她不懂茶葉,卻覺得滿嘴好滋味。
咕嚕兩口,把茶喝盡,一揚眼,對上一雙看好戲的黑眼珠。
“好胃口。”
“有好東西不吃,糟蹋天物,我這是惜福。”把嘴角揩乾淨,示意他挪動身軀,讓出一塊地方來,她歪著身體坐了下去。
鋪滿織錦軟墊的躺椅,坐起來果然不一樣,她伸伸懶腰,舒服極了。
乞丐趕廟公啊。
“你又來做什麼?支票不是給了?”她的身上有著花香,是屋前芍藥的味道。
“避難。”
“我這裡不是防空洞。”
他很少動氣,可是,她竟然從那天回去之後,消失了快半個月。
她不是說這裡很好玩?為什麼不來?
為她造了響履廊,為她划槳,帶她去什麼拉拉的山摘水蜜桃,這麼低聲下氣的事都幹光了,人家顯然不領情。
於是,他也小氣的打定主意不理她──要是她再出現的話。
“你說過我可以住下的。”
“你沒答應,期效過了。”
“別這樣啦,可不可以有個無理要求?”踢掉鞋子,把腿蜷起來,天空的雲一坨坨的,陽光曬在身上暖暖的好舒服。
“既然是無理何必多此一舉?”
“小氣!”
“不答應就說我小氣?”他的冷淡顯然早被拋過牆去了。
“恢復我原來的模樣。”
“你腦袋壞了?”只有一種可能。
“你才壞了。”
“我覺得目前的你很順眼,不做其他打算。”這丫頭還真沒有她不敢說的話啊!
“我很困擾。”她低下頭,短短的髮梢往後翹了起來,有種凌亂的賞心悅目,她白皙可愛的腳趾,剪得渾圓的指甲,散發著天真的誘惑。
“你不是應該很高興?”他看直了眼。
“請不要隨便用你男性的觀點來考量別人。”
“你很難搞,到底有什麼不滿?”要拔河似的費力才能拔回自己帶色的眼光,他對她有感覺,每見一次,都有不同的念頭。
“把我的胎記還回來!”她會不會太無理取鬧了?
“不要,你現在的臉蛋我還沒看膩,我說……你也老大不小,別挑三揀四了,滿街蒼蠅追著你跑不是每個女人的希望?”
她咬著粉紅的唇,很想一巴掌呼下去,打掉他臉上的自以為是。
“你看這些花,有一捻長虹、二喬望夫、嬌容三變、四旋魏紫、五彩挽雲、六潑墨蓮、七千蕊黃、八寶香脂、九萼天女、萬花一品……但是花期也只有短短十幾天,她們都要傾盡一生的美麗來表現自己,而你呢?不要讓我覺得你連這些花都不如。”
就算會早夭,也應該在生命裡留下什麼。
這男人真知道用哪種語言來傷人!
他的話一鞭子火辣辣的打在她心上。
“你憑哪一點對我說教,一派輕鬆自在,說什麼我臉上的胎記是你放的,很有趣是嗎,你沒有過被全班同學圍起來嘲笑的經驗吧,你沒有過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過吧,你明不明白那種他媽的一直想去死的痛苦……”
她說不在乎,不在乎自己的長相,試問天下有哪個女人不在乎自己長相的?
是啊,她是自欺欺人,不這樣,她怎麼活下去?
她一腳踢翻旁邊的小几。“你他媽的有種就在臉上貼塊藥膏出去走一趟,混帳!”
說完,氣呼呼的走了。
神氣看著她走掉,彎著美唇,心情空前的愉快。
第六章
她沒有走遠。
畢竟山下、山上這一趟路要花掉她兩個多小時,金錢誠可貴,自由價更高,她上山來就是為了避開那些煩擾的人事物,這一回去,不又自投羅網了……
通常,專心一意的拿起毛筆寫字都能讓她心情平靜,這次,放眼看去,左一坨,右一坨,前後左右……滿目瘡痍,氾濫成災的紙團都是失敗作品,唉,失靈啦。
託著香腮,她第一次在宣紙上塗鴉,她塗的專心,渾然沒感覺到打從外面進來的神氣。
看著被汙染的地板,他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繞過那些垃圾,窩進花梨木貼鈿鏍的貴妃椅,像沒骨頭的毛毛蟲又不動了。
錦玉女抬起眼瞧了瞧他。
“你不是在外面賞花賞得好好的,進來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