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視著她,忽然覺得有種熱烈卻又柔曼的情緒在心裡滋長蔓延,蠢蠢欲動,終於衝破防線。
他站起來,向她伸出手。“是否有這個榮幸請您跳支舞呢,美麗的姑娘?”
她倏地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著面前修長有力的手。
他忐忑的等著她的決定,限看氣氛開始變得尷尬,莎曼終於動了,她緩緩抬起頭,雙頰暈紅,眸光羞澀而熱烈,嗓音因激動而略帶顫抖。“我、我很願意!”
當那隻纖纖素手遞人他掌中,他淡淡一彎嘴角,暗暗松一口憋了多時的氣。
面對面站著,互行一禮,配合著遠處傳來的悠揚琴聲,舞步交錯,裙袂盪漾。
開始時還有些生疏拘謹,可漸漸地,越來越有默契,一舉手,一揚裙,一個眼波的交會,都那麼符節合拍;節奏也越來越熱烈,她無法剋制地笑著,任由他帶著她在林間旋轉,裙據彷彿飛散的雲朵,而她就是雲中的天鵝。
她微微向後仰,金髮劃出流星般燦亮的軌跡,銀色月光映照出她秀麗絕倫的容顏,令羅亞有一種如在夢中的錯覺。
精靈,月光般的長髮,透明的面板,像寶石一般閃閃發亮的眼睛……在林中跳舞的精靈,美麗得足以偷走人類的靈魂……羅亞覺得頭有些暈眩,可能方才灌下去的那一大杯葡萄酒現在終於有反應了吧?
不知何時,琴聲變得若有若無,他們的舞步也慢了下來,只是彼此握著手,隨著夜蟲的低吟而輕輕擺動。在幽靜的林間,月色如此美好,野薔薇香氣馥郁芬芳迷人,彷彿要印證一些即將發生的事情一般,不顧一切地綻開著……
其後的兩個月,羅亞和莎曼都覺得,這是生平最值得懷念的一段美好時光。他們不再互相迴避,顧忌重重地謹守禮儀,但是,也不同於孩提時天真自然的親暱,而是一種微妙的彼此靠近。
他們又開始在鐘樓相會,總像是不約而同或不期而遇;他們一起去看望吉娜,像一雙小鳥兒依偎在她膝前:他陪她去山野採集藥草,到白楊村巡診;他們互望的眼神燃燒著動人的火焰,兩顆年輕的心同樣熱烈地在胸膛中鼓動,卻還沒有意識到,那就是愛情。
除了感情,讓羅亞困惑的還有養父的安排。自從向克利德請辭之後,西蒙就常常讓他跟在身邊,帶他熟悉禁衛隊的規矩,學習如何安排守備與巡邏,如何同眾位貴族和軍官打交道……
即使這曾經是羅亞少年時代的憧憬,可如今變為現實,卻只讓他感到說不出的厭煩,有時候甚至忍不住自嘲年少時的無知可笑,而養父這一安排背後的深意,一向聰敏的他卻下意識地忽略掉了。
時間堅定地向前走著,從無人類的瞻前顧後、旁惶不定。山谷裡的喬木葉子依序轉黃飄落,白日變得越來越短,沙鼠和野兔開始為漫長的冬季儲備食物,西蒙也走到人生的終點,只不過比起時光的從容不迫,死神的腳步顯得太過粗暴急促。
羅亞接到噩耗時正和莎曼在白楊村巡診,盧克快馬跑來報告西蒙突然昏倒,像是將一道冰風吹進他的胸膛,羅亞一瞬間覺得心肺都要凍結了。
他慘白著臉策馬奔回巖堡,只見尼奧王子、十餘位貴族和喬菲爾德醫生擠在屋裡,人人臉色沉重。
西蒙躺在床上,領口敞開,面無人色,呼吸微弱,人卻已經清醒。
當羅亞衝進屋來的時候,正聽到養父低沉地說:“請恩准我的養子加入王室禁衛隊,給他為國效命的機會,我對殿下沒有更多的請求了……”
羅亞真是連心都要碎掉了,他撲到床邊抓住養父冰冷潮溼的手,全身發抖,恐懼萬分地喊道:“西蒙大人!您難道要丟下我嗎?您不能這麼殘忍!”
西蒙微微露出一點笑意,愛憐地看著自己的養子,低聲說:“羅亞,向王子殿下宣誓效忠,今後,你就是一個真正的武士了……”
羅亞緊握著養父的手,像是要將生命都灌注進去,完全拒絕聽從這不祥的命令。“我不要當什麼武士!西蒙大人,我只求您留下!”
西蒙嘆口氣,環顧四周,微弱地說:“殿下、諸位,請讓我和這孩子單獨待一會兒。”
尼奧王子和維德公爵對視一眼,沉默地領先退出房間。他們的心情都很沉重而複雜,復國之路尚遙遙無期,而這樣一位忠直的臣子,卻已無可避免即將逝去,這條路,真的是越來越寂寞艱難了。
隔著薄薄的門板,裡面的交談聲非常模糊,突然,羅亞發出一聲大叫,“不!這不是真的!”聲音裡充滿不可置信的震驚、懷疑、詫異、憤怒,但馬上聲音又低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