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像嗎?小一點兒,能放進錢夾就可以。”
說完,欒馳四下打量著,終於在包房的茶几上找到一個專門用來記下客人點單的一沓白紙,旁邊剛好也有一根圓珠筆。他拿起來,在紙上試了試,能用,於是一起塞到嬰寧的手裡。
她微怔,接過他手裡的紙和筆。
“很難嗎?不用太細緻,大概一個輪廓,看得出來是我就可以。”
大概是嬰寧臉上的表情令欒馳誤會了,他急急地用手指在自己臉龐周圍劃了一圈,然後轉身,對著牆壁上的玻璃鏡看了看自己,自言自語道:“還真是難看了很多,我以前的臉色沒有這麼蒼白的……居然,連眼角這裡都有了紋路,真是該死。”
聽著他熟悉的嗓音,嬰寧險些落下淚來。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他有多愛美,去部隊之前,欒馳家中的瓶瓶罐罐簡直比她的還要多,她經常會忘記敷面膜,但欒馳絕對不會忘。記得臨走時,他收拾出來一箱子護膚品,想要偷偷送上車,不想,被欒金髮現,他大罵了欒馳一頓,一腳把東西全都踹下了吉普車。
“不會,你還是……很好看。”
哽咽著出聲,她脫口而出,說完,才驚覺自己此時的身份,不應該說出這樣的話語。
欒馳卻沒有聽出不妥,很開心地轉過頭,眼睛裡亮起一絲光,追問道:“真的?”
嬰寧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按下圓珠筆,在紙上劃了幾道試一試,找到手感,然後指了指旁邊沙發,“你坐那兒吧,我好久不畫了,可能手生,要耽誤幾分鐘時間。”
他很乖順地坐下來,挺直胸膛,擺了個舒服的姿勢,目光裡滿含期待。
她看著這張熟悉的臉,低下頭,飛快地落筆。
這並不是她第一次畫他,剛出院的時候,她整個人都無法接受這上天惡意的玩笑,身上的錢又極其的有限,最重要的是,她不敢隨意出現在中海,生怕被人認出來,只好每天都縮在一間連窗戶都沒有的地下室裡,惶惶度日,猶如喪家之犬。
那個時候,唯一能讓她安靜下來的事情就是,拿張紙,拿根筆,畫設計草稿,有的時候,她也會畫欒馳,憑著記憶,一點點勾勒出來那張臉。
出事的時候,欒馳還在部隊,他走了幾個月,音訊全無。
如果自己再也見不到他……不,是真的再也見不到。縱使相逢應不識,她換了一張臉,換了一個身份,他怎麼可能還在茫茫眾生之中認識她!這和再也見不到,還能有什麼區別?!
拿著筆的右手,情不自禁地在顫抖個不停。
“你怎麼了?”
欒馳挑起一側眉頭,見她半天不落筆,好奇地問道。
嬰寧連忙吸了一口氣,調整好狀態,搖頭道:“沒事,馬上就好。”
說完,她刷刷落筆,幾筆就勾出一個大概的輪廓臉型,然後是頭髮、五官……將眼睛留在最後才畫。
到最後,白紙上的人像,就只差了一雙眼。
嬰寧卻怎麼都收不了尾,她的手顫抖得厲害,幾次,筆尖就要點在紙上,又被她撤了回去。
“能、能讓我抽一根菸嗎?”
她抬起頭,問著面前的男人,不等欒馳回答,她放下未畫完的人像,伸手去掏短裙兜裡的煙盒。
第三十二章
正襟危坐的欒馳乍一聽見她的話,有些愣怔,他不太明白,不過是隨手畫一張素描人頭像,這女人為何這麼緊張。
從她剛才畫畫時候的神態和筆法來看,倒也不像是撒謊,應該確實是有兩下子,只是似乎一直在擔憂著什麼似的。
“你別有壓力,我只是一時興起,想留個紀念而已。”
欒馳起身,掏出自己的打火機,主動幫嬰寧手指間的煙點上。
她顫抖著手道了謝,猛地吸了一大口,這才終於稍稍平靜了下來。
兩人捱得很近,欒馳甚至能夠嗅到她身上的香水味道,已經揮發到了尾調,所以並不刺鼻,反而令人有種熨帖的舒適感,讓他想起年少時夏天洗乾淨的白襯衫。
這味道讓他放鬆,隱隱的,還有些許的熟悉,似乎在哪裡聞到過。欒馳忍不住再次抽抽鼻子,想要靠得再近一些,不料,身邊的女人已經如一隻小兔子一樣跳開兩步,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剛才……那距離……確實太近了一些,對於不熟悉的男人和女人來說。
他也略顯尷尬地收回了手,一下下扣著打火機,鼻端的香氣頓時散開了許多,飄渺得再難以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