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山連晉壤,煙樹入秦川。落日黃塵起,晴沙白鳥眠。晚輸今正急,忙殺渡頭船”。
僅僅上面這兩段詠歎,就足以看到了正是在“風后”的庇廕下,風陵渡的繁榮史的全貌。千百年來,“每逢晴日,大小舟船往來於河上”,這裡面,既有客船、貨船,又有翩翩的遊舟,“星羅棋佈,消仃弋疾,飄忽無定,煞是繁華壯觀”。
不過,等到了道光和咸豐登基坐殿的時候,這種一派太平盛世的繁榮景象卻是一去再不復返。腐敗的朝庭,自然而然地從上到下滋養著數不勝數的腐敗的官員。風陵渡這個“日進稅金白銀數萬兩”的風水寶地,也就漸漸成了往來於風陵渡的行人、商賈們深受水夫與關吏橫索之害的傷心之地。
當然,如今的王慶雲之流,儘可以挺直了胸脯子把這一切的罪過都歸結到太平“赤匪”的身上。是他們,是這些沒上沒下的暴民,打亂了大清朝的“良好秩序”,使得原本繁華的渡口,變成了現在死一樣沉寂的亂河灘。
不管怎麼樣,王慶雲能以兵部侍郎銜來親自坐鎮風陵渡,就足以說明滿清朝廷對這裡是有著多麼的重視。
其實,王慶雲自己也知道,如今朝廷內當權的那些人之所以做,主要還是看中了他在山西曾經過數載,在山西怎麼說也有著熟絡的人頭。而當下朝廷用兵之地頗多,糧餉的籌措日益艱難,多一個他這樣的人總有些好處,不然的話,早就會以支援陝西回亂不利,把他逮京去問罪了。
有道是:人心齊,泰山移。可遺憾的是,王慶雲在風陵渡所遇到的這個亂攤子,偏偏就不是這樣。亂在了哪裡呢?恰恰就是亂在了他王慶雲最擅長的後方補給這個問題上。
當初為了防備太平紅軍可能進行的渡河作戰,山西境內的龍門、蒲津、風陵渡、大禹渡及茅津渡被設定為重點黃河防禦地段。風陵渡恰恰是位於五渡的中央,懸在西南的一個尖角上。由於為了便於整個東西黃河防務的安排,芮城、平陸兩縣的軍政都已劃歸了駐紮在懷慶府的綿詢來統管,這樣一來,芮城縣單單甩出來的這個風陵渡,一切的軍地供給就完全要由蒲州來保障。當然,要排除駐紮在風陵渡的那一個標的忠義救國軍。於是,麻煩就出來了。
由芮城去蒲州,中間隔著箇中條山,風陵渡的補給只能依靠曲曲折折的河邊小徑來運輸,地理造成的費勁周折不說,還有人禍。新上任的巡撫麟魁與他自然不睦不提,因為大家不是一條路上跑的車,就是那個山西提督孔廣順也由於從前跟他齷齪多多,而暗地裡給他下拌子。儘管至此多難之秋,卻不能與他捐棄前嫌。
風陵渡的三支歸屬不同的軍隊,形成了三種不同的待遇。
當年曾追隨過駱秉章、曾國藩,與曾經同為湘中團練干將的劉嶽昭等人一起,僥倖自湖南逃得性命,又投身於曲線救國運動中來的黃淳熙,他統帶的這標忠義救國軍,那是吃喝不愁,而且常常有佳餚美食。一來靠供應,二來還可以去搶,當然,主食有保障,而副食品主要是搶,什麼雞鴨豬牛羊之類。因為,忠義救國軍的官兵們雖然每個月都能關領出足額的餉銀,但那都是老百姓不認,也不想收的紙幣寶鈔。
總兵福炘統領的那一千多綠營兵,還能以蒲州淘換來的棒子麵、摻了不知道有多少沙子的小米子果腹,偶然湊巧了也能瞅冷子搶上點兒“硬貨”,有上一次半次的打牙祭機會,這足足能令官兵們回味上個十天半個月。
等再輪到當地的團練,那就慘了去了。依照慣例,團練的糧餉朝廷是管不著的,誰組團誰就得出糧餉。可大戶們糧囤裡積攢了多少年的好糧食,早被虎視眈眈官府及餓狼一樣的綠營兵勒索得乾乾淨淨,哪裡還有什麼富裕來養他們?於是,他們的糧餉就只能完全依靠出去搶。但搶還別搶遠了,遠了會碰上來自其它方向的練勇,說不定為了個把斤雜糧,就能火併起來。
糧餉那可是養兵的根本啊,沒有充足的糧餉,那兵們不亂才怪。三支本來是同一個“戰壕裡的戰友”,如今卻鬧得像是不共戴天的敵人,就為了一張嘴。
王慶雲這個大員可是被這幫子軍爺們給害苦了。他忙裡忙外,忙上忙下,按到葫蘆瓢又起來,累個賊死,得到的卻是罵聲一片。黃淳熙敢當面拿槍指著他的鼻子頭,怒斥他的綠營兵廢物們老虎頭上捋鬚子,竟敢跟大清的精英們搶口食。王慶雲惹不起。雖然掛著名他是總鎮,但人家還有人家的直接上司。再說了,別看黃淳熙還只是一個標統,可人家享受的是總兵級待遇,也是堂堂的正二品大員。真要是論起來,那比自己這個前巡撫的從二品還高著半級哩。
儘管按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