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聲不響的離開,必然有他的原因,凡事自有因果,既然不影響到未來的生活又何必非要強求?”
李安民面無表情地說:“能後悔總比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要強,我想見他,想得滿腦子全是這種念頭,這時候我願意為了這個念頭上刀山下油鍋,但是,像這種拼了命也想見到某人的強烈心情,或許兩年、三年以後就淡了,所以我得趁現在去做所有能做的事情,以後回想起來,至少全心全意的努力過,我不想死前還要遺憾怎麼當年沒去找他,還要想:如果當年及時去找,說不定就能找到了,也不會臨到死都沒能見上最後一面。”她瞪大幹澀充血的眼睛,就這麼愣愣地直視正前方,眼光落在管師傅臉上,但不是在看他,什麼也沒在看。
李安民覺得,如果找不到葉衛軍,她應該也不至於過不下去,生活總是要繼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乾耗著自己的生命力,直耗到油盡燈枯為止。從身前走過的任何一個人都會映在她的眼裡,但是不可能再有人會被她放在心上。
管師傅嘆了口氣,放下捂住鱸魚掌櫃的手,攬住他的肩膀拍了拍,兩人對望一眼,鱸魚開口說:“親,管哥在跟你開玩笑,怎麼可能真讓你去墳地過夜。”
管師傅的臉色有些尷尬,抓著後腦勺低聲道:“我就是試試你的決心,想讓你打退堂鼓,既然你吃了秤砣鐵了心,我還煩什麼,去墳地只是個表面形式,你不去也無所謂。”
李安民卻說:“去,必須去,我要讓你幫我幫得沒有後顧之憂,只有不違背自己的原則,才能放開手腳做,免得出了岔子之後我會覺得你是趕鴨子上架,沒盡全力。”
鱸魚還勸了兩句,管師傅一個字也沒多說,帶她去庫房的休息室,放下面包和烏龍茶,叮囑她不要隨便碰架子上的木偶,然後拉著鱸魚出去了,一去不回,也沒說要去做什麼,李安民只好乖乖呆在庫房裡。
這間休息室是工人和學徒睡覺的地方,從寬敞的庫房中劃分出一條狹長的空間,以玻璃門區隔,裡面並排放著十張雙人鋼絲床,上下鋪的,除了床,還有衣櫃和書桌,佈置得和軍隊宿舍很像,只是不夠整潔。
庫房裡存放著完工的木偶和工藝品,高大的展架縱向排列成一條條長龍,與圖書館格局相似,木架就和兩面透空的書架一樣,架與架之間夾著封閉式的櫥櫃。李安民在狹窄的過道上走馬觀花,兩邊全是姿態造型各異的木偶,有種置身於小人國的奇妙感覺。
架上有七寸小偶,也有十七八寸的大偶,小偶多是泥塑頭,大偶則有木製偶頭,雕刻得酷似真人,湊近了更能看出許多小細節,每一溝每一坎都雕得生動自然,逼真到令人毛骨悚然。還有些造型複雜的木偶刻了眼槽,嵌入玻璃眼珠,感覺走到哪兒那些視線就跟到哪兒,有種萬眾矚目的錯覺。
用來陳列完整的戲偶的是大木架,按照生旦淨醜分類擺放,以武生居多,有兩個展架上全是身著鎧甲、背插小旗的將領角色。櫥櫃門沒鎖,李安民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拉開門,裡面一格一格的,分了許多層,每一層格子裡都堆滿了沒有裝頭的木偶身體,這是備用貨,泥塑的偶頭整齊地排放在靠牆的矮櫃上,每個偶頭還不到巴掌大小,形形色色的臉譜,各種誇張的表情,明顯的行業特徵,難怪有人說演戲就是在展現人生,一幕幕場景就是一段段人生的縮影。
在庫房西側還有一個房間,李安民轉動門把,沒轉開,門被鎖上了,她悻悻地走回休息室,就著烏龍茶啃麵包,中西結合的口味不怎麼樣,李安民嚼蠟一樣的嚼完嚥下,躺在一張床的下鋪看網狀床板,看著看著,彎曲交錯的鋼絲就出現了無數虛影,在眼前旋轉,整個人也似乎跟著一起轉了起來,明明沒有多困,卻在這天旋地轉當中泛起了迷糊。她最近總是很容易入睡,幹什麼事情都提不出精神來,像一下子老了十歲,身體疲倦,心也累。
半夜十二點,李安民被掛鐘的報時聲吵醒,庫房裡沒有開燈,黑漆漆的,透過玻璃門,隱約可見一排排人形陰影,高的矮的,頭挨著頭攢聚在一起,連綿成片,像是某種巨型生物的影子。
李安民手心發汗,鱸魚和管師傅不在,沒人來催她起床準備,也許沒人把她的決心當回事。等眼睛適應黑暗以後,李安民走出休息室,她沒有費心摸索燈的開關,而是摸著矮櫃朝門口繞行。
就在快走到那間被鎖上的房門時,一條人影從房間裡走出來,沒有開門,是穿門而過。李安民僵直了,在這麼暗的光線下,那人的形貌裝扮竟然清晰分明,是個美麗到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絕色女子,她面板雪白,像半透明的白瓷片,緊緻光滑,不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