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嗎?
無可奈何了,看來他非要揪出她逃避的往事了。那些往事也象應了他的召喚似的姍姍而來,她自制的牢籠頃刻化為繞指柔,所有的抵抗灰飛煙滅。
現在她知道為什麼要否認懂法語的事實,為什麼不願提及巴黎。她曾對自己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罷,那不過是流星一閃,才明瞭是自我欺騙。
埃菲爾鐵塔、凱旋門、盧浮宮、聖母院。奧賽美術館、榮軍院……鱗次櫛比走出塵封——
好不容易來趟巴黎,不購物,似乎就白來一趟。什麼香榭麗舍大街,蒙塔涅大道,根本不是她買東西的地方,即便標有“Ensolde(折扣)”字樣,後面跟著的幾個零也叫她夠戧。
幾經周折,才找到買得起的地方:Marche de cuir et L’Habillement。(皮製品及二手成衣市場)。比起品牌店華麗的冷清,這裡充滿市井氣。走到這裡,她才不感到自卑,敢隨便看,敢隨便摸。
她相中滿頭銀絲老太太的攤位。她的衣架上掛著幾件有感覺的衣服,貨櫃上擺放著幾雙有感覺的鞋子。她興奮地接待她,慈祥的兜售著她的貨物。當然,是穿過的,經過消毒熨洗後,看起來有八成新。她本想仔細聽它說說服裝的歷史,那是有關她龐大家族的繁雜故事,又因法語水平不高聽不出什麼名堂。她買老太太的東西,完全因為她看起來象童話故事中坐在壁爐邊織毛衣講故事的智慧老奶奶,應該不會騙她。她買了一條印花連身裙,一件針織黑色開衫,一雙高跟鞋,回寓所上了身,才發覺出了問題。她錯把前胸當後背,導致暴露超出了她承受的極限。象什麼?象什麼?她想起街頭招攬生意的*。後悔的要死,不是花錢買罪受嗎?趕緊費番心思填補漏洞。她去買了一條藍色絲巾纏在脖子上。牌子叫愛瑪仕,比他在跳蚤市場置辦的一身還要貴。但還是掏錢買下了,對她來說,精神負擔比金錢更嚴重。
她挑了個假日,穿著跳蚤市場買來的一身,圍著令她耿耿於懷的愛瑪仕出門享受巴黎。巴黎的目光打量過來,都會慌得她趔趄。她避開人多的地方,專揀少人處走。滿世界陌生。滿世界恐懼。卸下了警察的從容感,她感到忽然脆弱了。
她迷路了。問路。人家告訴她巴黎警察局怎麼走,說出許多供參照的地名。但她不知道。惟一的法子就是找警察。需要他們時又沒影,好像集體策劃一場讓她出醜的陰謀。
要命的是,她被跟蹤了。一個高大的男人追逐著她。她加快步伐,然後跑,偏偏衝進兩面聳峙的高牆中間,鬼影都看不到的地方。跟蹤者不捨不棄。高跟鞋阻礙她優秀體能測試成績的發揮。摔跤了。刀剜的疼痛撬開她的嘴——啊!高大男人追上她。她準備用擒拿術徒手一搏。站不起來。高大的身影步步緊逼。啊聲變成哇聲,本能趁火打劫。她覺得她在哭。
高大的男人慢慢蹲下。藍眼睛審視她的膝蓋。她聽懂他說:Tu es blessée。(你受傷了。)同情、自責。緊接著是個大開大合的動作。他摘了使她遭罪的高跟鞋放在她身上。然後坐升降梯似的,她躺在一雙堅韌的手臂上。疼痛和眼淚拒絕不了他的侵犯。Je m’appelle Albert Blum。他介紹自己。阿爾貝&;#8226;布魯姆是他的名字。她沒有說:Enchanté。除了眼淚和疼痛,冒犯讓她極度不安。這個法國人同她很熟似的,抱著她匆匆穿街過巷。居然無人攔路問究竟阻止這種行為。他說了No。忘記法語怎麼說不,操起不列顛腔。手抵制她的胸膛,No!No!No!愈排斥愈覺正常。沒人理會她的放下我,放下我。以為她是矯情的戀人在他懷裡撒嬌。
阿爾貝&;#8226;布魯姆抱著她走進一座陌生公寓裡的陌生房間。她被輕放在沙發上。他取來繃帶,冰袋,搬來椅子,給她腳腕做處理。他說:Je me suis souvent tordue le pied en courant au pays。(我在家鄉奔跑經常扭傷腳)。相信我,只是扭傷,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她在腦子裡把他的話譯成漢語。是這個意思嗎?自以為理解透徹時,腿已經被她輕輕墊高。Merci。(謝謝。)她終於恢復蹩腳的法語能力。人家為她做的打消了她的敵意。
這個普羅旺斯來的年輕小夥子,高大、英俊,栗色短髮,藍色眼睛,到巴黎來學攝影。他指著牆壁上掛著的照片說那是他的家鄉。一片薰衣草花田,紫得耀眼。一座白晃晃堅固的石屋矗立在旁邊。美麗的風光在他嘴裡綻放。她聽不懂。又不願說“P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