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太奶奶氣呼呼地說:“什麼好看的,又是個丫頭片子,要生個胖小子該有多好啊。”
“俺還以為醜石能給俺帶來好運,那知道又是個丫頭,哎……”娘很內疚的說。
“俺看這丫頭叫醜妹吧。”爸爸沒精打采地說。
“不行,不管怎樣,她也是俺閨女,這個名字太難聽了,等俺閨女長大了,就會怨俺了。”娘沙啞的聲音帶有幾分淒涼。
“今年屬鼠,就叫鼠妞吧?”爸爸有點調侃地說。
“太難聽了,你是屬狗的,怎麼不叫狗仔?”娘也忽悠爸一句。
“那叫什麼名字好?”
“就叫盼盼吧。”
“嗯,不錯,那就叫盼盼。”
爸爸忙活了俺以後,又忙去給娘做吃的。
唉,幸虧當時爸爸沒有嫌棄,把俺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從此俺就聞著藥香味,聽著藥杵撞擊聲長大。
俺生在這個家庭很幸運。俺家四世同堂,有太奶奶,奶奶、爺爺,還有一個小姑。爺爺和爸爸是從醫的,爺爺在縣中醫院,爸爸在縣工農兵醫院工作。奶奶和娘是裁縫。俺家在這縣城裡算是小康之家了。俺爺爺和爸醫術很高,方圓幾百裡的人都來求醫。
俺出生地平安鎮是一個人傑地靈、風光秀麗、歷史悠久的名城,小鎮不大,因是一位帝王出生地而聞名遐邇,遊客不斷,這裡至今還有一株帝王親手種植的古槐樹,雖兩千多年,幾經滄桑,卻根深葉茂,蒼勁挺拔,綠鬱蔥蔥。馬陵山脈延伸到小鎮的中心,山脈東流淌著京杭大運河,山脈西沉睡著古黃河,將小鎮一分為三。一山兩水更增添小鎮的靈氣和王者的霸氣。
俺家住在小鎮最繁華的東大街,因有一條梧桐巷而更添文化底蘊。東大街因位於平安鎮的城東而得名,由明萬曆年間的集市,逐步發展成為商業、文化中心,到清末民初時期進入鼎盛。街道路面由青石板鋪設,兩旁的商鋪為一色清式兩層小樓,頗有特色。一條小溪從馬陵山順勢自北向南沿街而過,她像一個美麗絕倫的仙女在欣賞人間的美景,可能被其繁華景色所吸引,也可能是遊玩累了,便在街中心的廣場旁停留了下來,形成一個晶瑩剔透水池,然後又緩緩的向南流去。
東大街集錢莊、典當、槽坊、旅館、理髮、飯莊、布匹、雜貨、農具、菸酒、說大鼓、唱戲、雜技等為一體,商賈雲集,店鋪林立,貨物山積,繁華一時。這條街相當於上海的南京路,南京的新街口,蘇州的觀前街,徐州的淮海路。街中心有一個小廣場,是開大會的場所,縣裡的表彰會、動員會、批鬥會、宣判會和放露天電影等也都在這裡。到了晚上,只有這條街燈火輝煌,好多大人小孩都在廣場散步、玩耍、逗樂,聊天,可是奶奶和娘從沒有時間逛街休閒。
俺家的那條梧桐巷子因有一株古梧桐樹而得名,傳說梧桐樹下埋有一個帝王的衣胞,雖歷盡滄桑,仍枝繁葉茂。巷內還有一座烏騅石馬和石頭馬槽,傳說有2000多年的歷史,更顯巷子的悠久和神奇。梧桐巷不大,有30多戶人家,幾乎家家做生意,其中裁縫鋪子就有三家。一家門前的招牌是:新宿縣服裝中心;另一家裁縫鋪門前寫的是:蘇北服裝總店;俺家的裁縫鋪什麼招牌也沒有,其實和另外兩家差不多大小。爸爸知道了,說,沒有招牌會影響生意,乾脆我來寫一個,這樣客人好找。於是他想了一會兒,寫的是:本街最好的裁縫。
出乎意料,這招牌竟然招來了很多生客。
奶奶雖然沒有《皇帝的新裝》裡的裁縫有心機,但做縫紉也有一套絕活,無論顧客身材高矮胖瘦,她縫製的衣服都很合身,當地的官員都喜歡找她做衣服。娘感到奇怪,一天她悄悄地問奶奶有什麼訣竅。奶奶說舊式士人混江湖必須具備四個條件:一團和氣,兩句歪詩,三斤黃酒,四季衣裳。如今給當官做衣服,先不忙量尺寸,而是先要觀察清楚官員的基本年齡和神情,凡是初任的高官,意高氣盛,走起路來總是挺胸昂首,因此衣服應是前長後短;如果任職稍久,在官場久經磨練,基本上就沒有什麼傲氣了,體態含胸拔背,上衣應該前後一般長;如果是年齡偏大,在職久而未提,菱角也都消磨得差不多了,則內心謹慎,表情也比較謙虛的,這樣的官,往往身體微俯,上衣就應該是前短後長。娘聽後恍然大悟:衣裳顯示人品,體態洩露心態。原來不管城府多麼深,資歷多麼長的官員,其內心終難遮掩。儘管他們有時沉默不語,但他們的衣裳與體態也會洩露他們過去的經歷。
生女孩是沒有什麼功勞的,也吃不上什麼好東西,這是做女人的一大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