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了熱水,泡了一碗泡麵,江婷婷卻一口也吃不下。小雪說,出來也好,散散心,你就安心在我這裡住下去,讓她急一急,否則以後還要欺負你。先睡吧,明天星期天,我不上課,我帶你到山裡打毛栗子野核桃吃。
江婷婷躺在小雪身邊,嗅著小雪臉上劣質珍珠霜的濃郁氣味。睜大著雙眼,輾轉難眠。這一夜彷彿躺在火架子上,下面熊熊烈火,嘶嘶地伸著血舌,蒸著她,烤著她,血淋淋地舔著她,兩具血淋淋的屍體長久地糾纏著她,魔鬼一樣須臾不離,她無法相信兩個活脫脫的生命,就那樣轉眼之間,在她手裡倒下,流血,變冷,變僵,真是一場噩夢。江婷婷倦縮在硬板床上,不停地顫抖,打冷顫。
她為什麼要走進那間民房呢?那間民房裡的女人跟她有多大關係呢?因為對寧哲的愛?有直接的因果關係嗎?她對小雪說,你相信愛情嗎?如果你愛上一個,你願意為他付出一切嗎?你愛過一個人嗎?我愛上了一個男孩子!小雪說,是嗎?他對你好嗎?給我講一講吧!江婷婷告訴小雪,如果非要找出愛他的原因,那也非常簡單,他是唯一默不做聲躲在身後護送她的男孩,年如一日,風雨無阻。他是唯一寫長信給她的人,紅豆從信封驟然滾落的時候,她感到心中穿過一串奇妙的電流,他成了第一個走進她的心靈的人。她問小雪,這種體驗你有過嗎?
小雪翻翻身,小床便吱吱地響。江婷婷緊緊靠著小雪的身體,還是不住地發抖。小雪問,你為什麼不睡?你很冷嗎?這山上比城裡要涼得多!小雪要下床為她取棉被,被江婷婷從被窩裡拉住。江婷婷哭道,我想他,我想他!
小雪握著她的手,閉上眼睛,漸漸起了鼾聲。
江婷婷整夜亮著雙眼。
父親去後,一切繁華都隨著去了,原先擁有的都開始發虛,泡影一樣轉瞬即滅,只有寧哲的愛情是真的,實實在在的,貼貼切切的,可以用手去觸控,用心去感受的。他成了她最大的精神支柱,心靈依靠,她要跟他在一起,她對任何贊同她與寧哲的人都視為親人。寧芬是寧哲的親姐姐,也就成了她的親姐姐,寧芬的敵人自然成了她的敵人,江婷婷在很短的時間裡,與寧芬一同恨上了那個與自己無怨無仇的女人。對天起誓,她沒有殺心,可是,她根本就無法解釋究竟什麼原因,那女人在她的手裡倒下,而她的雙手,沾上那女人的鮮血。
第六章 你是誰(4)
天亮的時候江婷婷勉強打了個盹。當清晨的光線從窄小的木窗射進來,當她從困頓中睜開雙眼,頓時惶恐起來,強烈地感覺到危險正在悄悄逼近。黑暗可以使她暫時躺下,陽光卻使她惶恐不安,她立即從床上跳起來,穿好鞋子,準備隨時出發。小雪從小學校後院的雞窩裡摸了四個雞蛋,炒一盤雞蛋是山裡人待客的最高規格。
十九歲的小雪已經開始變得粗糙,面板失去了該有的水分,牙齒髮黃,頭髮稀落,小腿粗壯,短粗的手掌上結著厚繭,還沒有結婚,就變成了一個承受著生活磨礪的農婦的模樣,已很難找到童年夥伴的身影。這讓江婷婷心疼不已。可是,現在,她不僅不能幫助小雪,還要給小雪增添麻煩,需要小雪的幫助!
土屋門口到處是一灘一灘的雞尿與雞屎,小雪放下雞蛋,拿起笤帚打掃。並主動介紹,山裡生活太貧乏,經過校領導特批,買來一群雞仔,結果染上雞瘟,一隻一隻都僵硬在雞窩裡了,到現在只剩下三隻,課餘養著它們,一來增加生活情趣,二來給伙食添些營養。每天清早,趁學生還沒入校,把雞放出來放放風,到了上課時間,雞就得一整天圈在籠子裡。
從小雪的嘴裡說出“情趣”這兩個字,讓江婷婷深感意外,突然一下子回到童年,可此時,她已沒有心情去追尋童年可愛的時光。
小雪做早飯的時候,江婷婷洗完了臉,她善始善終地把臉盆裡漂著香皂沫的半盆水,端到門口潑掉了。小雪繫著圍裙抓著菜刀追出來時,半盆水已經淌在地上,無法再撿起。小雪張著嘴,呆了半天,說,不要啊,不要倒水啊!
江婷婷呆呆地問,半盆洗過臉的水還要留著嗎?
當然要留著啊。小雪看著正迅速滲往土裡的水,心疼的眼神就像看著被無故潑掉了的油。小雪喃喃說,這水留著,還可以洗手,洗腳,洗衣服,還可以洗抹布,擦桌子啊,用途還多得很。江婷婷心裡突然像被雞的尖嘴狠狠啄了一下。很快,她就親眼目睹了,這裡地勢太高,吃水實在困難。一個村只有一口井,老師們用的水,多是小學生利用課餘幫忙打回來,水井在村口,來回一趟七八里路程,小學生細瘦的身子像一根竹杆,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