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賣偷偷摸摸的就跟作賊似的。對了,這裡有你一封信。”亞森從衣兜裡掏出一封信交給阿斯哈爾。
亞森在牧場很有人緣,口袋裡總有掏不完的糖果,每每見了老人小孩,他都會奉送一兩粒,然後再給你稱鹽、扯布。因而孩子們都管他叫“糖爺爺”。亞森尤其注重與頭面人物的交往,出手往往也相當闊綽。牛羊需要人照料,買賣同樣也需要有人關照。阿斯哈爾總愛戲稱他為姐夫,其實自打媳婦叫土匪殺害以後,他至今還未曾續絃。
一看飛龍走鳳的字型,就知道是舅舅來的信,真不愧是當老師的,好傢伙,提筆就是洋洋灑灑的好幾大篇,光問候的話就佔了大半篇,全家大人小孩一個不落,就連家裡的牛羊都問候到了,到了結尾這才言歸正傳,說今年秋天想給兒子把婚事辦了,讓阿斯哈爾抽空進城一趟,以便商量該如何操辦。老一輩人年齡都大了,現如今幾家近親家裡要是有個需要拿主意的事,還非阿斯哈爾莫屬了。
“去,去給奶奶念念。老姐夫,城裡現在怎麼樣?” 阿斯哈爾隨手把信交給阿萊。
“還能咋樣?哎!我給你說個新鮮事,你猜城裡的牛現在都吃什麼?”
“吃什麼?”
“吃大字報,沒聽說過吧。這可是我親眼所見。”
“那東西能吃嗎?”
“說得是呀,剛開始我也這麼想,後來聽人一說我才明白過來。你想想紙是草做的,糨糊是面做的,那吃起來不比草有味道嗎?”
“這都叫什麼事呀你說。”
亞森從褡褳裡掏出一個油布包,故弄玄虛地說:“姐夫給你帶來一樣稀罕東西。”
“就你?你能有啥好東西?”阿斯哈爾不以為然地剝開了一層層油紙,卻驚訝的半天沒合上嘴,只見油紙裡包著一把鋥明瓦亮的六輪手槍,槍套上還彆著六粒明晃晃的子彈。
“你這是從哪裡弄來的?” 阿斯哈爾吃了一驚。
“這可是我用三十張羊皮從兵團換來的,就是那個捱了你一門擔的祁連長。出去放兩槍試試?”
“快算了吧!你這頭槍一響,那頭邊防軍就來了。老姐夫,下這麼大本錢,一定是有事求我吧?”阿斯哈爾擺弄著手槍。他沒什麼特別愛好,唯獨喜歡兩樣東西,其一是馬,馬對於他來說,不僅僅是代步工具,那可是生死相依的朋友。那一年在滾天峽遇上雪崩,要不是馬跑快了那麼幾步,他早就嗚呼哀哉了。其二便是槍了,他以前有一杆小口徑步槍,走到哪裡背到哪裡。尕娃子看著眼熱,提出用一隻獵鷹交換他沒捨得撒手。為此,哥兒倆還鬧過一陣彆扭呢。
“嘿嘿……收皮子的事,你得給我兜著點,大肚何這一陣子查得可嚴了。”亞森開啟一瓶酒,不失時機地遞過去。
阿斯哈爾咕嘟一口酒,說:“我讓你收你就收,管他那麼多幹什麼,難道鄉親們連塊茶葉都買不起他才高興?”
“他要是問起來呢?”
“你這個人現在這是怎麼了?過去在金溝挖金子的時候,你的膽子不是大得很嘛,把金疙瘩往*裡一塞,就混過了國民黨的關卡。”
“哎!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如今的共產黨可比當年的國民黨兇多了。這個也不讓幹那個也不讓幹,乾脆不如把我們都掐死算了。”
“是餓著你了?還是凍著你了?”阿斯哈爾的臉呼啦一下拉得老長。
善於察言觀色的亞森立刻打起了哈哈:“你別誤會,有一個大肚何就夠鬧騰的了。”
“他一個人能代表共產黨?”
“我沒別的意思,我是說……”
“你們在嘀咕那裡什麼呢?”塔貼從外面進來問。阿斯哈爾急忙掖起了槍。
聽到塔貼熟悉的聲音,羊羔們就跟商量好了似的一起咩咩起來。
塔貼不高興地問:“你們都吃飽了是不是?”
阿斯哈爾一拍腦門子,趕緊過去開啟了芨芨草柵欄。獲得自由的羊羔們立刻像一股赤褐色的潮水湧出氈房,不一會兒就融入羊群之中。
第四章(9)
騎上快馬從霍牧出發,大約三、四個小時就能到達額爾其斯河的折轉點,屯馬鎮就坐落在這個河灣子上。具有活千年不死,死千年不倒,倒千年不朽的胡楊林,密佈在大河的兩岸的戈壁上。
屯馬鎮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在鎮子南面的山峁上,至今還保留著傳說中成吉思汗東征時的點將臺。南來北往的人都會彙集到在這裡,或歇腳用飯,或販貨購物,或尋醫問藥,忙完各自的營生,又匆匆各奔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