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風聲吟嘯,他聽見樹叢裡發出悶啞的沙沙聲,他閉眼傾聽,感覺風從窗縫中滲了進來,非常非常輕柔地觸探他燥熱的面板,那種沁心的感覺,就像她潤涼的指尖一般,拂散了盤踞在他心中的焦慮,讓他暫時忘記了身上的痛楚,漸漸地,在這樣舒適平靜的情緒中沉沉睡去了。
相思卻一晚沒睡,她度過了今生第一個無眠的長夜。
靜夜裡,她聽見自己發出悠悠長長的嘆氣聲,猛然間驚跳而起,當她意識到自己竟然發出了和娘生前一樣的嘆息時,她的背脊驀地發涼。
她驚惶地下床,在房中來回踱步,她一點也不想和娘一樣,她不要為了男人痛苦、不要瘋癲、不要發狂。
娘那種既荒謬又嘲諷的人生,她不要!
“我和娘是不一樣的,我可不要那麼傻,不過是來了個男人罷了,過陣子也就走了,窮擔個什麼心。”她從櫥櫃中捧出舅舅帶給她的一匹白布,置於桌上裁剪起來,她不讓心裡有點空閒,不停地跟自己胡亂說著話——“先弄件衣服給他穿,定是頭一回看見裸身的男人,才會弄得我胡思亂想起來,第二回也就習慣了,好象第一次看見大熊時,不是嚇得連河邊都不敢去嗎?第二次看見也就習慣了,一定是這樣的……”
她慢慢地縫製長袍,針線一道一道綿綿密密,她什麼都不去想,心思全放在製衣上,混亂的思緒逐漸平穩了下來,她以為自己的心空了,所以靜了,卻察覺不到一股柔情悄然飄至,無聲無息地填滿了她的心。
當她縫製完成,緩緩放下針線,抬起倦眼,這才發現朝陽升起了,緋紅的霞光溫暖地照進屋裡,她痴望著窗景,這清晨的陽光竟是如此美麗。
她拿起長袍,走向原來娘住的那間房,那房裡現下正睡著一個男人,娘生前定料想不到吧?
相思走到房門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力推開門,故意弄出極大的聲響來,果然,就把睡夢中的桀琅給驚醒了。
“把衣服穿上。”她把長袍拋給他,沒有多看他一眼,便又走了出去。
桀琅呆望著手中的長袍,霎時完全清醒過來,這是一件新制的長袍,而且是依他的身長來縫製的,他心中一暖,既感到詫異又覺得溫馨。
相思再度推門進來,手中捧著一盆熱水,見他望著袍子發呆,奇怪地問:“為什麼還不穿上?”
桀琅抬頭看她,聳了聳肩,嬉皮笑臉地道:“我現在想動一下都難,尤其是斷骨才剛接上,這一動萬一歪斜了,說不定一生都得跛著腳走路,我看,還是麻煩姑娘幫我穿吧?”
相思放下臉盆,不動聲色地趨前替他披上袍子,然後小心翼翼地挪動他的斷腿,仔仔細細為他穿整妥當,整個過程,她都刻意屏住氣息,裝作無動於衷,強迫自己將眼前所見的一切視若無物。
“多謝姑娘美意,這件袍子十分合身。”桀琅以奇怪的眼光凝視著她,覺得她的表情又此昨天冷淡了幾分,眼圈看得出疲累的痕跡,他沉聲問:“姑娘昨夜沒睡?是為了縫這件袍子嗎?”
相思不答,徑自擰了擰手中給他。“先洗臉吧,一會兒再送早飯過來。”
“姑娘怎麼稱呼?”
“等你的傷痊癒就儘快離開這裡,我叫什麼名字你根本不需要知道。”相思板起臉,故作不耐。
“姑娘既然不肯說,也就是隨我怎麼叫都可以嘍!”桀琅輕輕一笑,他邊擦著臉,眼中流露出狡譎的神色來。
相思不睬他,捧起臉盆走出去,許久之後,才又端著熬好的米粥進來。
“有勞娘子費心了。”桀琅笑嘻嘻地接過熱騰騰的米粥,有意捉弄她。
相思聽了,果然一臉薄嗔。“你胡叫什麼?”
“姑娘既然不告訴我姓名,我只好娘子、娘子的叫了。”
“不許胡叫。”相思紅著臉輕叱。“我叫卓相思,你可滿意了吧。”
“卓相思——”桀琅複誦了一遍,溫柔地低語。“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相思這個名字真美。”
相思臉色微變,冷哼著。“不過是我娘一時胡塗而取的名字,聽了就教人厭煩,對我來說一點也不美。”
桀琅微愕,驚見相思眼中盛滿深深的怨痛,他大感疑惑,究竟是什麼樣的事情致使她如此?
屋外突然傳來一聲豹吼,相思眼中的憎怨稍縱即逝,桀琅見她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隨後聽見她對金錢豹說話的聲音。
“你抓什麼來吃了?吃得一身是血,快過來洗洗乾淨。”
桀琅發現她對金錢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