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小想回過神來,趕緊關掉爐火。
夏一幫忙著把碗筷拿出去,一邊問:“你總是這樣,時常魂遊太虛?”
令小想回道:“你才魂遊太虛,你全家都魂遊太虛!”
夏一失笑:“令小想,你有時候真像一隻刺蝟,別人輕輕碰你一下,你就恨不得狠狠戳人家一把。”
令小想說:“那就離我遠點兒!”
只聽得夏一輕嘆一聲,語氣低得幾近不可聽聞:“好像太晚了。”
令小想的心一驚,假裝沒聽見。她把粥喝得嘩啦響,然後把空碗一推:“你洗碗,我睡覺。我明天還要去全盛見老總!”
夏一說:“這年頭上趟廁所都要碰上好幾個老總,有什麼好得意的。”他收拾著碗筷,“其實有了你姐的那些錢,你哪用這麼辛苦。”
令小想說:“再多錢我都覺得不夠。我要找到孩子,我要把她撫養成人……”她抬起頭來看著夏一,“我需要很多錢。”
錢有多重要?沒真正缺過錢的人永遠不知道。夏一隻不過是辛苦了一個月,而他的辛苦,明擺著會得到鉅額的回報。他哪裡懂得,窮起來,連一分錢都彌足珍貴。
奶奶去世之後,她和斯小敏的生活和學習就成了問題。奶奶留下一本存摺,裡邊的餘額共計一百零八元伍角整。
斯小敏帶著令小想咬著牙去找叔叔。印象裡,那是忻城最寒冷的一個冬天。她們站在叔叔家門外,明明聽到裡邊發出許多聲響,咳嗽聲,音樂聲,但大門緊閉,無論她們怎麼敲,怎麼捶,始終不曾開啟。
她們一直站到腳麻。
回到家裡,斯小敏發起了高燒。她躺在床上,渾身滾燙,臉頰火熱。令小想怕得直哭,她伏在斯小敏的手臂上小聲叫:“姐姐,你千萬別死!”
愛之極限(18)
哭累了,睡著了。醒來的時候斯小敏坐在燈下,神情專注地在數錢。那是一堆亂糟糟的零鈔。斯小敏小心翼翼地把它們一張張鋪開,碾壓,整齊地堆在一起。
看到令小想醒來,她眼睛發著亮光:“我們有錢了。小想,你可以繼續讀書了。”
令小想上了寄宿學校,斯小敏奔赴省城。
從那一天,她們就註定了各自天涯。
那些錢,從何處而來?她不敢問。年紀漸長,真相懵懂地像是觸手可及,卻又像燙手山芋。
斯小敏也從未提及。
斯小敏的秘密,應該是從那時候起,一件完了又一件吧。
她問夏一:“你有秘密嗎?”
夏一眨眨眼睛,很沉著地反問:“十一歲夜裡偷偷看*,然後,那啥了,算不算?”
令小想瞪大眼睛,臉紅了,罵:“你這臭流氓!”
夏一抿嘴笑:“小想你罵人的時候就變好看了一點兒。”
令小想簡直被他打敗,窩進被子裡閉上眼睛。
屋子裡安靜下來,良久,令小想再度開了口:“喂,夏一,你能看出來,照片上的那地兒,是什麼地方嗎?”
這話問得有點沒頭沒尾,夏一卻聽懂了,他說:“公園。本市有沙灘的公園只有一座,江濱公園。”
令小想遲疑一會兒,輕聲說:“我想去那兒碰碰運氣。”
夏一翻了個身:“快睡吧,以後我陪你去。”
令小想無聲地笑了笑,許久許久,才說:“謝謝你,夏一。”
夏一沒回答。
他已經睡著了。令小想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
她很快也睡著了。
又做夢了。
不知道為什麼,一睡著就會做許多夢。支離破碎的,鬱結沉重的,莫名其妙的。她隱約記得有雜誌上說過,心事重重,就會反映在多夢這一情形上。心不寧,夢境也紊亂。
這一次,她夢到了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面板白皙,小臉圓鼓鼓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她衝著令小想抬起腳來,聲音清脆悅耳:“阿姨,鞋子裡都是沙子哦,怎麼辦好?”
栩栩如生。
令小想驚醒過來。
窗外天光大亮。
令小想驚疑不定。
夢裡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