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兒你聽見嗎?吃個早飯也放不下你的手機啊!”
“來了嘛——”我從空蕩蕩的桌面上拿起我自己的碗筷衝進了廚房,都還沒來得及看他究竟回覆我什麼。
不知為什麼,龍城的二月總是讓我覺得,冬天就是要這樣永遠永遠持續下去了——準確地說,是讓我覺得,冬天永遠永遠這樣持續下去,也挺好。陽光又柔軟,又寒冷,不過沒有那麼嚴酷。我和媽媽走在外婆的左右,讓外婆像個孩子那樣地被保護在中間,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著公園裡那些死都要維持綠色的無聊松柏。“你不能走慢一點兒嗎?你又不是不知道外婆跟不上。”——總之,媽媽永遠有辦法找到我的錯處,如果我真的走慢一點兒,她一定又會說:“你到底在磨蹭什麼啊。”她在哥哥、姐姐,以及北北面前,永遠是一副柔聲細氣,無微不至,然後公允寬容的模樣,可是面對著我和爸爸,就不同了。
外婆非常篤定地轉過臉,衝著媽媽說:“是去夫子廟吧?”
“媽,今天不去夫子廟,改天再去。”這是每天早上散步的時候都會出現的對白。反正外婆不知道她已經離開南京了,跟她解釋也沒有用的。
“春天很快就要來了,媽。”媽媽說話的語速最近越來越慢了,似乎只要慢慢說,外婆就能全體聽懂,“等天氣暖和了,我們一起去遠一點兒得郊外玩,南音爸爸有個朋友在鄉下有院子,種了好多的蘋果樹,蘋果花開的時候,漂亮著呢。”
“哦。”外婆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是不能星期天去,星期天你哥哥他們要過來的。”她是在說我那個把她像件快遞一樣運到龍城來的大舅。
“沒事。”媽媽的語氣中有點兒黯然,“去玩之前我會給他們打電話,叫他們不要來了。”
“這就好。”外婆笑笑,她的問題解決了。
手機又在外套的口袋裡騷動了起來,但居然不是蘇遠智的簡訊,是姐姐的電話。
“西決在家嗎?”姐姐問。
“應該在吧,學校又沒開學,你打回家去不就知道了嗎?”我漫不經心。
“廢什麼話,”她總是這樣,什麼時候都要做出一副壓倒別人的氣勢來,她都不知道其實是我們大家都在讓著她,“我剛才打回去了沒人接,不然我幹嗎還問你啊。”
“你有事啊?”其實我想說的是“你明明可以打他的手機”,但是算了吧,那麼較真有什麼意思呢。
“等會你再打回家一次吧,可能他沒醒來。”姐姐說,“告訴他,今天要是有空的話,到我店裡來一趟。真的有事情。”
“出什麼事兒了麼?”
“不是的,我這兒今天來了一個小孩,來應聘服務生。她說她自己十八歲,其實我知道她是西決班上的學生——我只能讓鄭老師來領她回去。”
“好我知道了。”我終於還是沒能平靜地按捺住好奇心,“你怎麼知道她是哥哥班上的啊?”
“總之錯不了的。”她停頓了片刻,還是選擇了不說。
若是放在以前,她絕對不會讓我來替她跟哥哥傳話的。想到這裡,我就有點兒心軟了。她為了讓哥哥去她店裡,居然還這麼詳細地解釋了原因,是怕如果理由不夠充分,哥哥不會去吧?她甚至不願意親口跟哥哥講,是怕被拒絕吧?她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哥哥,不然你就跟她恢復邦交吧,你都不理她這麼久了,也夠了吧?其實你又不是不知道,姐姐那個人有時候講話是不過腦子的……是的,鄭南音是根牆頭草,我自己很早就承認這點了。
媽媽的背影遠去的時候,我和外婆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了。
“外婆,太陽很好吧?”我對她笑。
“是,真好啊。”她也對我笑。
“外婆,等一下會來一個人,是我老公。”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又莫名其妙地有點兒不好意思。
“啊,原來你結婚了啊。”外婆聊天的興致似乎真的上來了。
“是的。可是,我媽媽不太喜歡他。”
“那真糟糕。”外婆雖然沒能弄清楚我媽媽就是她的玲玲,但她還是在很認真地搖頭。
“外婆,你說媽媽要是永遠都不喜歡他,我該怎麼辦呢?”蘇遠智終於遠遠地出現在了十幾米以外的花壇旁邊,我用力地對他揮了揮手,“外婆你看到了嗎,就是他。”
我們倆昨天剛剛見過面的;準確地說,只要他回龍城來,我們每天都會在一起。但是今天,他得跟著家人去外地的親戚家裡,好像是發生了點兒什麼緊急的事情。他的火車兩個小時以後就要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