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個男人也在附和。
這句話把我完完全全釘在了原地。
“朋友。”沈欽言捏著一罐啤酒,說了這句。
從我所在的角度,恰好看到他的背影。聽他的語氣,似乎更喜歡喝酒而不是說話。
“我們什麼關係,就別說這些場面話了,”他重重拍了拍沈欽言的胳膊,“那姑娘長得那麼美,嘖嘖,大眼睛白瓷面板,還是名校生,看上去是個大小姐,但舉止灑脫得很,說一不二,能幹又聰明……”
我摸了摸下巴,沾沾自喜地想難道我看上去很像大小姐麼?大郭你太抬舉我了。
“……她不是大小姐,我去過她家,”沈欽言澄清了真相,“她父親是名學者。”
“噢,難怪氣質也不錯啊。兄弟有眼光。”另一個叫王寧的隨聲附和。
而顯得不愉快的則是女人們。小簡和李安寧陰沉著臉交談了幾句後忽然站起來,高聲說:“安寧姐,你忍得了我可不行。”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沈欽言,“她不但輔導你學習,連我們都一塊幫了,這是朋友關係嗎?沈欽言,你別粘糊了,老實說,把安寧姐當成了什麼?”
我有點吃驚,以前倒是不知道小簡對我意見這麼大。她還真是個急性子。
這一問,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眾人交流著彼此心知肚明的目光,沒有人覺得驚訝。顯然,沈欽言和李安寧兩人關係非同尋常,又是舞臺劇的男女主角,是他們這個小圈子內共有的秘密。而我,是一個尖銳的外來者。幸好我此時不在餐桌旁,不然一定會尷尬到死。
我看到沈欽言的背影筆直,紋絲不動,聲音不高但是異常清晰,“安寧姐,謝謝你兩個月前租房子給我,我很感激。”
李安寧掃了一眼小簡,聲音裡缺乏熱情但很清晰,“我們除了在戲中演夫妻,再沒什麼關係。我還不至於假戲真做。再說,他好幾天前已經從我那裡搬出來了,”說罷昂著頭站起來,“我先走了。”
她走了之後,小簡也跟著走了。燒烤桌上方的熱氣眨眼之間不翼而飛,彷彿被冷空氣凍住了一般。
幾秒之後,大郭拍了拍桌子:繼續吃。
這群人的復原能力堪稱一流,紛紛笑起來,拎啤酒的拎啤酒,叫上菜的上菜。他們並不介意李安寧的忽然離開。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不容易,那種同甘共苦的情誼值得珍視。
我深呼吸了好長一口氣,走回餐桌旁,在沈欽言身邊落座。低下頭去,在明亮的燈光下,看到我的碗裡堆了一大堆烤好的肉片、土豆、青椒……都是我不在的時候他為我烤的,並且還在繼續為我夾菜,就怕我吃不飽。
我用眼角餘光看著沈欽言。他對我露出微笑的、明亮的、年輕的臉,開心得好像世界上在沒有任何煩心的事情。我吃了口烤肉,想,他沒有告訴我,他搬家了。
那天回了學校,我去圖書館借了幾本美術、建築和室內裝飾史的書仔細研讀。小說的背景是二十世紀初的北歐,風格十分明顯,我很快確定好了風格,設計了幾張宣傳海報,也確定好了劇中客廳的背景。
第二天拿草稿給大郭看,大郭一激動,差點沒把我打趴在地上。我們討論了半個小時,確定好方案,隔天就開工了。
大郭找來了顏料和可以作為素材的大幅廣告畫,又指揮大夥把幾張零號繪圖紙黏在一起,貼成一塊可以完全覆蓋舞牆壁、佔地十來平方米的大幕布。鋪在打掃後的舞臺地面上,我跪在紙上,開始打格子鋪線,在大郭的敘述下,勾勒出故事裡“阮家”的客廳,如牆上的壁畫、掛毯……
我埋首於紙上,能畫的畫,能貼的貼,竭力做到風格統一;忽然一抬頭,小劇場的人散了個乾乾淨淨。
一瞬間有昨日重現的感覺。那是高中的週年慶,我們需要做一副巨幅的歡迎圖,當年被林晉修欺負的時候,沒人願意幫我的忙,我不得不一個人進行這個龐大的設計。雖然痛苦,但我還是憑著自己的力量畫出來了,雖然偶有瑕疵,但並不要緊。最後看著成品,欣慰得好像看到了鑽石一樣。
食物香氣飄了過來。
抬起頭,沈欽言小狗一樣蹲在我面前,遞過來一盒燙得要死人的燒賣。我忍不住笑了,揉了揉麻木的膝蓋站了起來。
“你怎麼知道我想吃這個?”
“你昨天說的。”
他帶著些微笑意說出這句,眼神明亮得過了頭——此時的他倒更像個二十歲的小夥子了,我真想摸摸他的頭。但我很快抑制了這種怪姐姐的可怕心思。他最近心情一直不錯,我都想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