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了一片,也算是個可以休憩入睡的地方。
幸虧劍會事事都早有準備,在馬車裡也儲備了一些乾糧和水袋,他又到外頭打了一隻野雉回來,燒起柴火掛起橫柴,很快就將拔得光溜溜的野雉置在火上烤將起來。
彈兒用另外一個紅泥小火爐燒了些滾水,泡了一壺溢散清香的雨前茶,用隨身帶著的杯子盛給他。
“公子,喝杯茶暖暖身子吧。”她低著頭輕聲道。
雖然是初春時節,然而在山林之間卻也是夜涼若水,露氣深重,一個不當心是很容易著涼的。
他怔怔地接過,一時之間心頭思緒複雜萬千。
她知道他的習慣,總愛在吃飯前先喝一盅熱茶。
劍會啜飲著熱茶,一手翻動著烤雉,心底模模糊糊地震動著、激盪著。
雖然相處的時日不長,她卻比劍樓中服侍多年的僕人還要懂得他的習性和心思。
也許是有心……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需要什麼,或正在想些什麼。
劍會不知道自己被她摸得如此透徹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他又喝了一口清香的熱茶,喉頭的甘甜卻化成淡淡的苦澀,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一開始再簡單不過,她就是他相中帶回去唱戲的花旦,只要等老頭子的六十歲壽宴一過,他們就再無關係,既是陌生人,哪裡來的就往哪裡去。
他揉了揉眉心,在火光的映照下,俊顏分外深沉凝重。
可是現在,他什麼都不敢確定了,一切都因為那個該死的、放肆的、忘情的吻。
“可惡。”他不自覺地低咒出聲。
在另一邊乖乖坐著的彈兒驚跳了下,她驚惶地望著臉色鐵青的他,好害怕自己又是哪裡做錯了。
公子這些天心情非常的不好啊。
“對不起。”她還是先道歉為上。
一切都是她帶來的麻煩。
劍會倏然抬頭,咬牙切齒道:“你為什麼又跟我道歉?”
她絞擰著衣襬,緊緊張張地道:“因為……因為……”
他眉頭一擰,“因為什麼?”
彈兒嚇了一跳,小臉更倉惶了,“因為……如果不是我的話,公子現在就不必煩心了。”
他鬱郁地盯著面前燃燒的火焰,“跟你沒有關係,是我自己的問題。”
雖然她該死的說中了一半的事實,他的確是因為她的事而煩心……天知道他從來不必為任何人煩心過,唯獨只有她。
“公子,彈兒不能為你分憂解勞就是我的錯。”她瞅著自己的腳尖,鼻頭微微一酸,“怎麼能說跟我沒有關係呢?”
他翻烤野雉的動作驀然一頓,“什麼時候你才能學會我不是你的主子,你也不是我的奴僕,你不需要對我這麼小心翼翼……可惡!你以為我很喜歡看到你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嗎?”
那會讓他的心擰成一團,而這種滋味天殺的不好受。
彈兒臉上閃過一絲深深受傷的神色,全身仿若沉人冰冷的深海底。
老天,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麼惹人嫌惡?
不過——她胸口一酸——這有什麼好驚異的?以前小姐也說了,最討厭看她故作可憐的模樣。可是天知道,她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才把總是想奪眶而出的淚水吞回肚子裡。
她已經試著要活得快樂,活得有尊嚴,可是在旁人的眼中,她卻始終還是那個可憐蟲,只會搖尾乞憐的小乞丐嗎?
她突然站起身,嚥下喉頭的硬塊,匆匆道:“我有東西忘在馬車上了,我去拿……很快就回來了。”
劍會一僵,目光緊緊地盯著她倉惶逃開的身影,剎那間深深覺得自己真是個大混蛋!
可惡,他剛剛說了什麼?
夜深時分,月色朦朧,古廟後院的花木搖曳著團團幽影,雖然已沒有精心修剪的齊整之美,野生奔放的花朵們卻散發著一股獨特的丰采和幽香。
彈兒坐在石階上,抱著雙膝小臉靠在膝頭上,怔怔的神情彷彿與幽然的靜夜融成了一體,隱隱約約只見眼角淚光閃爍。
痛徹心扉的疼痛,難道也是修煉成仙的一種考驗嗎?
若是如此,她恐怕這輩子註定難以成仙了。
她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可以在高高地將你捧上雲端,享盡溫暖快樂的滋味後,再重重地將你拉下來,教你的心摔成了四分五裂?
事情演變到這個失控的地步,她不敢怨公子,也不想怨公子,是她放肆了,貪圖了,還以為自己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