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裡的衛生間那,在龍頭下用水猛地衝了衝腦袋。側過頭,他乾脆的喝了兩口水。拉過一幫的毛巾擦臉,他仔細看著鏡子裡自己的樣子,忽然覺得有點奇怪。
哪裡奇怪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只覺得看起來令人不舒服。他思考了一會兒,覺得是自己皺著眉頭的緣故。他總是皺眉,現在竟然不知道該怎麼放鬆那兩塊肌肉,用手去推平那褶皺也不見效果。氣惱的打了自己一巴掌之後,他又試著想微笑一下,嘴角努力地向上提,卻完全是僵硬的樣子。搭配上他皺著的眉毛,感覺就是一個滑稽的鬼臉。
“媽了個巴子的……”段非唸了一句,渾身被一種挫敗的感覺籠罩著。
他的臉不是不帥。但是他橫行霸道慣了,戾氣都堆在眉梢眼角,成了一臉兇相,完全不討喜。
他想起那個駱林傍上的傻大個——雖然不想承認,但那個人確實是比自己好看的多……駱林那個混蛋,果然是個只看人臉的傢伙嗎?
“被美色誘惑的男人……媽的真膚淺……”段非恨恨的念道,怒火竟然又轉到了駱林身上。
個人衛生工作處理好了,段非換了身衣服,下樓去吃Brunch。食物已經擺好了,但是吃到嘴裡竟然是冷的。段非一口把培根吐在桌上,拍著桌子就站起來。左右看看,菲傭們都不在飯廳裡,那新管家也不見蹤影。怒氣衝衝的跑到後廚,卻看見四個傭人正坐在板凳上,看著那個小小的天線電視機——段家的廚房很大,裝的電視是專門給傭人調劑用的。
他用英文怒吼道:“你們他媽的都在幹嘛!”
女傭們無辜的看著他,然後Mariah老實地回答道:“看電視。”
“他媽的知道你們在看電視!!但是為什麼我的早餐是冷的!!”
Mariah眨眨眼睛:“新管家沒有讓我們去熱早餐,他只吩咐了我們去做好。”
段非“啪”的一聲拍到了門上:”So where is that fucking new butler?!(所以那個傻X新管家在哪?)”
Mariah 誇張的聳聳肩,南洋風十足的說道:”Don know; don know~”(吾不曉得吾不曉得~)
段非一口氣沒喘過來,只好一陣風似的又衝了回去。這回他看見了,餐桌上留了一張超級不起眼的便利貼:
“少爺,我按您的要求出去改名字了,您也知道這種事情做起來繁瑣,今天一天,還麻煩你一個人多擔待些。”
段非暴走,當下把那便利貼撕了乾淨:“擔待你媽X啊!!”——火上來了口也渴了,他拿起一杯冷掉的牛奶就灌了下去。沒想到不到半分鐘,自己的胃就開始疼了。
諸事不順的段非慢吞吞的走上樓去,又餓又氣。他的胃不好,原先駱林在的時候,就算是夏天,駱林也會準備一壺溫熱的紅茶,放在點了小蠟燭的底座上面,讓飲品保持溫度。然而不過是一天沒喝到那紅茶,段飛的渾身就開始不舒服,全身都在抗議一般。
“那個死同性戀……”
段非還想說些難聽的,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了。他想起夢境裡駱林跪在草地上,自己看不見他的表情。
……五六年前的那場鬥草比賽,最終以段非大獲全勝告終。而獲勝的原因只有段非和駱林兩個人知道——那個死心眼的駱林怕段非丟臉,跑到人家特種鋼材公司拿了截極細的鋼絲,仔仔細細的包在了拔到的草葉裡面。這種活計說起來似乎沒什麼,但是做起來不知道有多困難。囂張的段非因為這事又得意了一把,可嘆他此前一直沒想過,駱林究竟是為他的那些小事花了多少心思。
他胸悶得不行,一個人站在走廊上許久,然後慢悠悠的拿出手機,撥通了他爹的電話。
段父今年已經五十四,父子兩個不常聯絡,感情也生疏。段非在那電話通了好久之後才問了一句:“你什麼時候回來”。
“……再一個星期吧。”
沉默。
段父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說吧,你又惹了什麼事。”
段非忽然就心虛了,但還是努力裝作無所謂的樣子:“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想通知你一下。”
段父很疲憊似的:“……什麼事,你說就是了。”
“……我把駱林解僱了。他昨天……搬出去了。”
段非聽見手機那頭他父親的呼吸急促起來,像是氣急了的樣子。
但最終段父也只是說了一句:
“你大了,我管不了你,隨你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