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東西!”
江天雲楞住,一向乖順的女兒,此刻竟像陌生人,瞪著她的眼睛,閃爍著敵意。江天雲衝過去,搶下CD,走出陽臺,小君追出去。
“還我!”她看媽媽一個揚手,扔出去,Sex Pistols殞沒,不知墜到誰家屋簷,發出砰的響聲。
小君體內最後一絲絲理性斷裂,她暈眩,媽媽像拿把剪子,剪痛她的心。她呆住,雙手矇住嘴巴,胸口有團火,猛烈灼燒,好燙,她渾身被憤怒灼痛。媽媽竟然如此,毫不在意地丟棄她最珍視的禮物。
不顧女兒的自尊,江天雲果斷堅決地壓制女兒的主張。這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小孩,屬於她的寶貝,應該聽她的話,不可忤逆她的意思。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對小君最好的,難道她還會害自己的女兒?她急切地要在女兒走上歧路時,將她拉回正途。但女兒越來越不聽話,一次比一次更難控制,她只有更強勢、更嚴厲地指正女兒的錯誤。
小君不吭聲了,裙子口袋裡的手機響起,專屬於黎祖馴的鈴聲激烈地響。小君不接,她看著母親,這時候她沒有害怕,只是冷冷地瞪著母親。
江天雲問:“是他嗎?”
小君不回答。
“拿來。”
小君麻木地站著,讓媽媽將手伸入裙子口袋裡,拿走手機。她感覺那隻手不只深入她的口袋,那隻手像長了鋒利指甲,刮傷她的心臟,掐裂她柔軟的心房。
江天雲取走手機,小君異常冷靜地,看母親擅自接聽她的電話。
江天雲聽見一把低沈的男性聲音——
“怎麼響這麼久才接?”
“你就是黎祖馴?”江天雲不客氣地問,對方沈默了,肯定是。“請你以後不要再騷擾我的女兒,小君很快要出國留學,沒時間跟你談情說愛。你聽懂了嗎?”沒等對方回答,掛電話,拆開手機,卸下記憶卡,沒收。
小君動也不動地,麻木地看著母親這些動作。是啊,她管不住內心的猛獸,她眼眶泛紅,眼眶發熱,她整個人彷彿要燒起來。
江天雲罵她:“我才出國幾天,你就玩瘋了,沒想到你這麼荒唐!和人家衝浪、去夜遊,你幹什麼?!都要出國留學的人,不好好準備,跟外面的人混什麼?你有沒有廉恥心?你想讓我丟臉嗎?我栽培你到這麼大,就是為著讓你跟亂七八糟的人交往嗎?”
只是單純地喜歡某個人,有錯嗎?小君怒瞪著母親,從不知道自己可以這樣憎很她。
江天云為自己不值。“我真沒想到,我江天雲的女兒會這麼不要臉!”她懷疑女兒跟那個人睡過了,回到客廳,抄起日記,她撕了。“你跟你爸一樣,寫日記?寫什麼爛東西!”她歇斯底里邊撕邊罵:“去男人家裡?嗄?還有什麼你做不出來的?我還指望你什麼?”
日記被撕碎,自尊被撕裂。這樣毫不顧及她的感受,毀她的物品,羞辱她的情感,這是生養她的母親?口口聲聲說她不要臉,對她好失望,打擊她的是她的母親?比陌生人還殘酷的對待,是她的母親?一直告訴她做這做那,她不肯就發狂的是她母親?從不瞭解她想法,只想控制她思想的,就是她血脈最親的母親?
“我恨你。”小君說。
江天雲震住,瞪著女兒,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她看女兒站在幽黑的陽臺,女兒的眼睛,如著了魔,異常光亮。女兒的聲音,尖銳,清晰,像針扎入她耳朵——
“為什麼每個人都要聽你的?為什麼你都是對的?難怪爸爸會受不了要跟你離婚,連我都想離開你!”
江天雲倒抽口氣。
江小君冷靜但殘酷地說:“為什麼生下我?當你的女兒真辛苦,我寧願是別人的女兒,不是你的女兒!”她是踏上去了,踏上與母對峙的危險地帶。她不希望如此,她一直隱忍著,但是當Sex Pistols被丟棄,日記被撕毀,最親愛的人被母親詆譭,她發狂了,管不住自己了。
江天雲震驚,旋即眼色一凜,大步過來,啪!甩了一巴掌,她沒控制力道,小君被打得撲倒在地,耳朵嗡嗡響,頭昏目眩,左臉腫了,留下五指印。
江天雲楞住,手心熱辣,沒想到自己這麼失控。她看女兒嘴角滲血,她也嚇到了。跑過去,蹲下,要扶女兒,但小君身子一縮。
“我討厭你。”
一陣安靜。
然後,小君趴倒在地,崩潰了,嚎啕大哭。
江天雲頹坐在地,傷心欲絕。“你竟然為了個男人,這樣說自己的媽媽。你有沒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