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魏十一道:“你家有兄弟麼?”十一道:“有兄弟十二。”劉官人道:“令弟有嫂子了麼?”十一道:“娶個弟婦,生過了十個兒子,並無一個損折。見今同居共食,貧家支撐甚是煩難。”劉官人見有了十二嫂,又是個多子的,讖兆相合,不覺大喜。就把實情告訴他,說屢損幼子及婦人教導向十二嫂假借舊衣之事。今如此多子,可見魘樣之說不為虛妄的。十一見是個官人,圖個往來,心裡也喜歡,忙進去對兄弟說了。魏十二就取了自穿的一件舊絹中單衣出來,送與劉官人。劉官人身邊取出帶來紙鈔二貫答他。魏家兄弟斷不肯受,道:“但得生下貴公子之時,吃杯喜酒,日後照顧寒家照顧勾了。”劉官人稱謝,取了舊衣回家。
不多幾時,孺人果然有了好孕,將五個月,夫妻同赴滁州之任。一日在衙對食,劉官人對孺人道:“依那婦人所言,魏十二嫂已有這人,舊衣已得,生子之兆,顯有的據了。卻要個大銀盒子,吾想盛得孩子的盒子,也好大哩。料想自置不成,甚樣人家有這樣盒子好去借得?這卻是荒唐了。”孺人道:“正是這話,人家料沒有的。就有,我們從那裡知道,好與他借?只是那姥姥說話,句句不妄,且看應驗將來。”夫妻正在疑惑間,劉官人接得府間文書,委他查盤滁州公庫。劉官人不敢遲慢,分付庫吏取齊了簿藉,凡公庫所有,盡皆簡出備查。滁州荒僻,庫藏蕭索,別不見甚好物,獨內中存有大銀盒二具。劉官人觸著心裡,又疑道:“何故有此物事?”試問庫吏,庫吏道:“近日有個欽差內相譚植,到浙西公幹,所過州縣必要獻上土宜。那盛土宜的,俱要用銀做盒子,連盒子多收去,所以州中備得有此。後來內相不打從滁州過,卻在別路去了。銀盒子得以不用,留在庫中收貯,作為公物。”劉官人記在心裡,回與孺人說其緣故,共相詫異。
過了幾月,生了一子,遂到庫中藉此銀盒,照依婦人所言,用魏十二家舊衣襯在底下,把所生兒子眠在盒子中間。將有一個時辰,才抱他出來,取小名做矇住。看那盒子底下,鐫得有字,乃是宣和庚子年制。想起婦人在睢陽說話的時節,那盒子還未曾造起,不知為何他先知道了。這兒子後名孝韙,字正甫,官到兵部侍郎,果然大貴。高髻婦人之言,無一不驗,真是數已前定。並那件物事,世間還不曾有,那貴人已該在這裡頭眠一會,魘樣得長成,說過在那裡了,可不奇麼?
而今說一個人在萬里之外,兩不相知,這邊預取下的名字,與那邊原取下的竟自相同。這個定數,還更奇哩。要知端的,先聽小子四句口號:
有母將雛橫遣離,誰知萬里遇還時。
試看兩地名相合,始信當年天賜兒。
這回書也是說宋朝蘇州一個官人,姓朱字景先,單諱一個銓字。淳熙丙申年間,主管四川茶馬使,有個公子名遜,年已二十歲。聘下妻室範氏,是蘇州大家,未曾娶得過門,隨父往任。那公子青春正當強盛,衙門獨處無聊,慾念如火,按納不下。央人對父親朱景先說要先娶一妾,以侍枕蓆。景先道:“男子未娶妻,先娶妾,有此禮否?”公子道:“固無此禮,而今客居數千裡之外,只得反經行權,目下圖個伴寂寥之計。他日娶了正妻,遣還了他,亦無不可。”景先道“這個也使得。只恐他日溺於情愛,要遣就煩難了。”公子道:“說過了話,男子漢做事,一刀兩段,有何煩難!”景先許允。公子遂託衙門中一個健捕胡鴻出外訪尋。胡鴻訪得成都張姓家裡,有一女子名曰福娘,姿容美麗,性格溫柔。來與公子說了,將著財禮銀五十兩,取將過來為妾。福娘與公子年紀相仿,正是少女少郎,其樂難當。兩情歡愛,如膠似膝。
過了一年,不想蘇州范家見女兒長成,女婿遠方隨任,未有還期,恐怕擔閣了兩下青春,一面整辦妝奩,父親範翁親自伴送到任上成親。將入四川境中,先著人傳信到朱家衙內,已知朱公子一年之前,娶得有妾,便留住行李不行,寫書去與親家道:“先妻後妾,世所恆有。妻未成婚,妾已入室,其義何在?今小女于歸戒途,吉禮將成,必去駢枝,始諧連理。此白。”看官聽說這個先妾後妻果不是正理,然男子有妾亦是常事。今日既已娶在室中了,只合講明瞭嫡庶之分,不得以先後至有僭越,便可相安,才是處分得妥的。爭奈人家女子,無有不妒,只一句有妾即已不相應了。必是逐得去,方拔了眼中之釘。與他商量,豈能相容?做父親的有大見識,當以正言勸勉,說媵妾雖賤,也是良家兒女,既已以身事夫,便亦是終身事體,如何可輕說一個去他?使他別嫁,亦非正道。到此地位,只該大度含容,和氣相與,等人頌一個賢惠,他自然做小伏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