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情義激發,哭聲震天。對兩大尹道:“王生如此死孝,真為難得。今其家惟老母寡妻幼子,身後之事,兩位父母主張從厚,以維風化。”兩大尹不覺垂淚道:“本欲相全,豈知其性烈如此!前日王生曾將當時處和之產,封識花息,當官交明,以示義不苟受。今當立一公案,以此項給其母妻為終老之資,庶幾兩命相抵。獨多著王良一死無著落,即以買和產業周其眷屬,亦為得平。”諸生眾口稱是。兩大尹隨各捐俸金十兩,諸生共認捐三十兩,共成五十兩,召王家親人來將屍首領回,從厚治喪。兩學生員為文以祭之雲:“嗚呼王生,父死不鳴。刃如仇頸,身即赴冥。欲全其父,寧棄其生。一時之死,千秋之名。哀哉尚饗!”諸生讀罷祭文,放聲大哭。哭得山搖地動,聞之者無不淚流。哭罷,隨請王家母妻拜見,面送賻儀,說道:“伯母尊嫂,宜趁此資物,出喪殯殮。”王母道:“謹領尊命。即當與兒媳商之。”俞氏哭道:“多承列位盛情。吾夫初死,未忍遽殯,尚欲停喪三年,盡妾身事生之禮。三年既滿,然後議葬,列位伯叔不必性急。”諸生不知他甚麼意思,各自散去了。
此後但是親戚來往問及出柩者,俞氏俱以言阻說,必待三年。親戚多道:“從來說入土為安,為何要拘定三年?”俞氏只不肯聽。停喪在家,直到服滿除靈,俞氏痛哭一場,自此絕食,旁人多不知道。不上十日,肚腸飢斷,嗚呼哀哉了!學中諸生聞之,愈加希奇,齊來吊視。王母訴出媳婦堅貞之性,矢志從夫,三年之中,如同一日,使人不及提防,竟以身殉。“今止剩三歲孤兒與老身,可憐可憐。”諸生聞言慟哭不已,齊去稟知陳大尹。大尹驚道:“孝子節婦,出於一家,真可敬也!”即報各上司,先行獎恤,侯撫按具題旌表。諸生及親戚又義助含殮,告知王母擇日一同出柩。方知俞氏初時必欲守至三年,不肯先葬其夫者,專為等待自己。雙雙同出也。遠近聞之,人人稱歎。巡按馬御史奏聞於朝,下詔旌表其門曰“孝烈”。建坊褒榮。有《孝烈傳志》行於世。
父死不忍簡,自是人子心。
懷仇數年餘,始得伏斧砧。
豈肯自吝死,復將父骨侵?
法吏拘文墨,枉效書生忱。
寧知俠烈士,一死無沉吟!
彼婦激餘風,三年蓄意深。
一朝及其期,地下遂相尋。
似此孝與烈,堪為簿俗箴。
卷三十二 張福娘一心貞守 朱天錫萬里符名
耕牛無宿草,倉鼠有餘糧。
萬事分已定,浮生空自忙。
話說天下凡事皆由前定,如近在目前,遠不過數年,預先算得出,還不足為奇。盡有世間未曾有這樣事,未曾生這個人,幾十年前先有前知的道破了,或是幾千裡外恰相湊著的,真令人夢想不到,可見數皆前定也。
且說宋時宣和年間,睢陽有一官人姓劉名梁,與孺人年皆四十外了,屢生子不育,惟剩得一幼女。劉官人到京師調官去了,這幼女在家,又得病而死,將出瘞埋。孺人看他出門,悲痛不勝,哭得發昏,倦坐椅上。只見一個高髻婦人走將進來道:“孺人何必如此悲哭?”孺人告訴他屢喪嗣息,止存幼女,今又夭亡,官人又不在家這些苦楚。那婦人道:“孺人莫心焦,從此便該得貴子了。官人已有差遣,這幾日內就歸。歸來時節,但往城西魏十二嫂處,與他尋一領舊衣服留著。待生子之後,借一個大銀盒子,把衣裙鋪著,將孩子安放盒內。略過少時,抱將出來,取他一個小名,或是合住,或是矇住。即易長易養,再無損折了。可牢牢記取老身之言!”孺人婦道家心性,最喜歡聽他的是這些說話。見話得有枝有葉,就問道:“姥姥何處來的,曉得這樣事?”婦人道:“你不要管我來處去處。我憐你哭得悲切,又見你貴子將到,故教你個法兒,使你以後生育得實了。”孺人問高姓大名,後來好相謝。婦人道:“我慣救人苦惱,做好事不要人謝的。”說罷走出門外,不知去向。
果然過得五日,劉官人得調滁州法曹椽,歸到家裡。孺人把幼女夭亡又逢著高髻婦人的說話,說了一遍,劉官人感傷了一回,也是死怕了兒女的心腸,見說著婦人之言,便做個不著,也要試試看。況說他得差回來,已此準了,心裡有些信他。次日即出西門,遍訪魏家。走了二里多路,但只有姓張、姓李、姓王、姓趙,再沒有一家姓魏。劉官人道:“眼見得說話作不得準了。”走回轉來,到了城門邊,走得口渴,見一茶訪,進去坐下吃個泡茶。問問主人家,恰是姓魏。店裡一個後生,是主人之侄,排行十一。劉官人見他稱撥出來,打動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