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老師的好壞。有的只是二流老師,但是舌燦蓮花,機智幽默,因此留給學生至為深刻的印象;有些則是頗負盛名的學者,但是不算是特別好的老師。但是,學生總可以識別出一流老師。第一流的老師並不經常廣受歡迎,事實上,大受學生歡迎的老師,並不一定能對學生造成衝擊力。但是,如果學生談到上某位老師的課:“我們學到很多。”這樣的話可以信賴,因為他們知道什麼樣才是好老師。
我還發現,“老師”實在是不易定義。或者說,“教學得力的因素何在?”這樣的問題是沒有答案的。我從未看過做法完全相同的兩個老師,每個老師都有其獨特的表現方式。使一個老師成為第一流的方法,似乎對另一個老師來說完全沒用,而另一個老師或許也不會採用這種方式。這個現象真令人困惑,至今我仍大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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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老師是不用語言的,就像蘇菲老師。施納貝爾亦然。然而,同一時代還有兩位卓越的音樂老師卻很愛說話。過去50年來,在美國最厲害的鋼琴老師就是列維涅(RosaLhevinne),她上課老是說個不停,很少做示範;在老年成為美國首屈一指的聲樂老師的奧地利女高音勒曼(LotteLehmann)也是。
本世紀兩位卓越的物理學家也是偉大的老師:他們是哥本哈根的玻爾(NielsBohr)⑧和費米(EnricoFermi)⑨。費米晚年時就在芝加哥教書,但是玻爾只教天才學生。我聽物理系的學生說,即使是最有天分的學生,也發現玻爾幾乎讓人無法理解。玻爾在上課前亦下了很多的準備功夫,然而學生卻不能從他的授課和主持的學術研討會得到什麼。現代物理的第二代大師,從海森伯(Heisenberg)⑩到薛定諤(Schredinger),乃至奧本海默(OPPenheimer),在研究所深造時都接受過玻爾的指導,他們都把自己能成為科學家歸功於玻爾。相形之下,費米比較會教大學部的學生,特別是新生、不準備踏入物理這個領域的,或是從來沒有修過物理的學生。現代舞大師瑪莎·格雷厄姆(MarthaGraham)也是一位很厲害的老師,不管是初學者或是卓然有成的舞者,她都教得很好,而且用的是同一套教學法。
有些老師則比較會上大班課,在眾多學生的面前講課。富勒(BuckminsterFuller)的課堂上足足有2000個學生,大家可以連續7個小時目瞪口呆地聽他講課。有的老師則在教小班課時,比較得心應手,女高音勒曼就是最好的例子。還有些老師像馬克·霍普金斯(MarkHoPkins)則在一對一教學時,教得最好。有一句老話說,最好的學校就是要“霍普金斯站一端,一個學生在另一頭”。然而,我本人還未見識過這樣的老師。好老師就像是節目主持人,他們需要觀眾。有的老師是用書寫的方式教學,而不是用口語。第二次大戰的美國將領馬歇爾(GeneralGeorgeMarshall)就是一例,通用汽車(GeneralMotos)總裁斯隆(AlfredSloan)也是。斯隆的書信也彙集在他再版的書《我在通用的日子》(MyYearswithGeneralMotors)當中;此書也是教學的大師之作、當然,教給我們基督教傳統的老師聖保羅(St。Paul),也是最偉大的老師,他是以書信教導後人的。
表演者的能力和教師的才能似乎沒有什麼相關,研究學同與教學或是技巧與教學之間也沒有關聯。在歐洲傳統中的大畫家只有了託列多(Tintoretto1577~1640)的學生很多,但是沒有一個學生可以達到二流畫家的水準。格列柯例外,所有大畫家幾乎都是名不見經傳的平庸畫家教出來的。儘管奧本海默是卓越的管理人才,卻未能臍身於相對論、量子物理和原子物理的偉人之列,但他卻是個天才老師,激發年輕一代美國物理學家的創造力,使他們發光發熱。像我這樣對物理一無所知的人,聆聽他在普林斯頓的講座,覺得眼前像是浮現出了壯麗的高山、大海。海頓、莫扎特和貝多芬在維也納時,也受教於一位偉大的老師——迪亞貝利(habelli),而他留給後世的不過是些枯燥無味的手指練習曲。再下一代的名師並不是舒曼、勃拉姆斯、瓦格納,也非李斯特、柏遼茲,這些只能算是不錯的老師,真正的名師是舒曼的遺孀克拉拉(ClaraSchumann),她才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鋼琴教師。
透過“教學觀摩”,我很早就下結論道:老師沒有一定的種類,也沒有完全正確的教學法——教學就像一種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