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級一級步下臺階。
“你還不送她去醫院嗎?”我說,聲音是事不關已的空洞。
他看我一眼,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我在臺階上緩緩坐下,這一刻終於清楚記起了蘇惜曾對我說過——“我們走著瞧”。
如風的視線飄向我的頭頂上方:“嘿,小張!”腳步聲響起,一位身穿保全工作服的年青人出現在面前,如風指指半躺在地的蘇惜:“送這位小姐去醫院。”
小張應聲抱起她,蘇惜剎時面無人色,她悽惶地驚叫,“如風!”
他的唇角一彎,一絲絕世的憐憫的微笑躍然臉上。
“你肯定沒有打探清楚第一個宣稱懷了我骨肉的女人現在去向如何。噯,雖然時機不對,不過既然我的下半生已成定局,現在也不妨坦白公開——”他的笑容越發深:“早在七年前我就已做了絕育手術。”說話一字一頓。
蘇惜臉如死灰,如果此刻她的面前有一處懸崖,毋容置疑她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最後她結結巴巴地道:“可——可是你有時也——也要求我——我們採取安——安全措施。”
如風維持著他良好的風度,“那是因為不能讓我的家族捕捉到絲毫的風影。以免引發軒然大波。”
蘇惜的雙眼佈滿了死氣,她慘淡地瞟向我。既生瑜,何生亮?我呆呆地看著她,忽然就想起了紅樓夢,雪芹先生嘔心瀝血造就的石頭記裡面的可人兒沒有一個有好收場。
我不是林黛玉,可以隨花歸去;我也不可能師習惜春,可以出家為尼;我更不可能成為寶釵,可以珠胎暗結,那麼,我是誰?紅樓一夢方覺醒,卻依然未能大徹大悟。
怔怔地望著蹲到面前的這個男人,早在七年前甚至更久以前,他就已有了決斷,女人對他而言是生活必需品,像日常使用的毛巾牙刷隨時可換,毫不重要,為了免除尋歡的種種不便,他隨隨便便就可以對自己來個一刀了事,只因為他清楚這一生他不會為了哪個女人而活,永遠不會,否則他不會乾脆到根本不打算給她一個孩子。
有人搖著我的肩膀,似乎在說:“你怎麼了?”
為了家族聲譽和父母安心總之就是為了免掉事關他本人的諸多麻煩,他需要一個出得廳堂上得床的妻子,他選擇了我不過是因為在這一屆輪迴中,他認為我是註定與他相屬的那一個。卻又何苦拿些好聽的話哄我。
“你見鬼的怎麼了?”
一聲狂吼將我震醒,看著他流露出焦惶與困惑的眼瞳,淚水在我臉上無聲滑落。
“我誓必要她一無所有!”他恨聲低叱,將一腔怒氣全部傾洩給已不在現場的蘇惜,可蘇惜有什麼錯?孤擲一注也只是她愛他的方式,一無所有又有什麼關係,她以後照樣還可以有孩子。淚水消無聲息流得更兇。
“老天!”他鉗緊我的雙臂,眼內盛滿了驚疑和不著邊際的恐懼:“你怎麼回事?該死的,給我開口說話!你要什麼?!說啊?說出來我全都給你!”
我要什麼?好笑不好笑,他居然問我要什麼,我抬手碰碰他的臉:“你真可愛。”縮回來摟著自己:“如風,你本來就是上帝,沒有心,沒有靈魂,沒有感情,就連身上流著的血都是冷凝的。你不會獨獨憐惜誰,普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眷愛的子民。為什麼要下凡來?待在絕世的浮雕群中,作壁畫上那一個至高無上的神祗,受盡世人一代接一代敬仰虔誠的注目,不是很好嗎?為什麼?為什麼要下凡來為患人間?”
我流著淚,笑著,不斷地搖著頭。
他氣急敗壞,劇烈搖晃我並且大聲咆哮。
“你到底怎麼回事?!你要我怎麼做?!給你承諾是不是?!如果一些空口的廢話就能使你安心!好!我說!我什麼都說!我冷如風今日對天發誓!下半輩子若再和別的女人有所糾纏,我就親手閹了自己!這樣你滿意了沒有?!還要不要我去向全世界宣告我已經對你俯首稱臣?!女人他XX的全都是腫瘤!”
我被他搖得腦袋又昏又脹,一口怨氣咽不下去,憤憤至極也丟掉了教養。
“你他XX的才是腫瘤!去你他XX的承諾!你現在和閹了有他媽什麼兩樣?!你這個該被他媽剝皮抽筋的太監!你他XX的去死!”
他在一瞬間停下所有動作,表情極度不思議。
“鬧了半天,你就為了這個?”繼而不悅地皺眉:“女人不要說髒話,下次記住了。”
我伸手抹淚,他長嘆出聲,拿開我的手握著,用他的手給我拭淚。
“我會給你孩子,你想要多少我就可以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