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書卷之氣已經不幸燻入了李風的骨頭,溫文爾雅的作派已經植根於他的肌膚,似乎一點也算不上誇張。這種深入骨髓的先天的影響和後天的教養,使李風總是在忙於做好工作,忙於與人為善。具體表現為,他在熟人和同事尤其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面前,總是表現出一種過分的禮貌和過分的細心,生怕稍有不慎便害了別人,這種過分的禮貌和周到,額外耗費了他許多精神,使他活得很不輕鬆。
不論是來自記者們的求援,還是來自外邊的朋友的求助,李風都會認真地滿腔熱忱地予以幫助,不辭勞苦,一遍一遍地為其出謀劃策,一次一次地苦口婆心地啟發誘導,想方設法為其排憂解惑。至少也會耐心細緻地聽完對方的話。
這種孜孜以求誨人不倦的工作態度或日人生宗旨,委實讓人既欽佩又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至少我認為這樣做實在有些過分,可以稱之為李風的缺點了。
“新聞30分”流傳著有關李風本人這樣幾則笑話。
“新聞30分”經常加班加點,按時吃不到飯更是常事。一日李風加班後與大家一起吃飯,剛拿起筷子李風的電話就響了,李風只好放下筷子接電話,先是客套一番,然後切入正題,聽對方講話。
對方的話不知何以有那麼長,李風自始至終都嗯嗯嗯的有禮貌地應答著。
對話總算說完了問題,輪到李風談自己的看法,談完了怕對方有意見,就接著做耐心細緻的思想工作。
李風做完工作,覺得該收線了。
可對方又開始反法和質疑,李風無奈,只好繼續誨人不倦。
李風將電話貼在臉上講話,久了手腕發酸,臉部發麻,桌上幾盤菜在眾人的大力掃蕩下已經風捲殘雲,眼看快要見底,肚子裡又在咕咕亂叫。
李風不免就有些焦急,卻又不好意思隨便幾句話打發了對方,於是就笑說:
哎呀,您能不能過一會,等一下再打過來,我聽電話聽得太久了,這半邊臉都麻得受不了啦,您讓我休息一下好嗎!
總算收了線,再看桌上,已經杯盤狼藉,沒什麼可吃的了。
還有一回,一名記者拍了一條不到位的新聞,李風甚為不滿,便打電話和記者細聊,李風做事做人的原則是從來不強加於人,縱然不滿意也只是和對方討論,怕態度生硬傷害了對方。
所以李風便曲意迂迴一番,舉了很多別的例子,以此來點醒對方,對方喏喏連聲的,似乎是聽懂了的樣子,至少連身旁的那個同事也聽出了李風的意思。
李風自己也覺得說得夠明白的,該說的差不多都說了,只要對方按他點出的地方法稍稍一改,這篇新聞便大功告成了。
李風就結束道:明白了吧?
對方說:明白啦!
李風說:明白了就改唄!
對方似乎吃了一驚,反問道:那你說怎麼改?!
李風聽了,不怒反笑,問:我說了這半天,你怎麼還不明白?
對方振振有詞道:你說的都是別的事,沒說我的稿子該怎麼改呀!
李風過後又笑又氣地和人們說:你們看,我說了半天,愣是不明白!
一時在“新聞30分”傳為笑談,人們都笑說:你管那麼多幹什麼嗎?說那麼細幹什麼嗎?自己的工作讓他自己幹不就得了,反正他要是沒本事,完不成一個A八個B,你就可以扣他的工資,費那麼多神幹嗎?要不就簡單點,他要問你,你就乾脆來個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管他受得了受不了,不就結了嗎!
我向李風也表達過這層意思,他卻大搖其頭,說:要那樣,就不是我了!
李風越是對自己看重的或是相熟的記者,越是不客氣,對他們的稿子,要求更是嚴格,直來直去,刺刀見紅,一談就往要害上談。
對有些自尊心強的記者,李風就要委婉得多,怕傷害了他們。李風有時候也是很尖刻的,好幾回把幾個記者小姑娘罵哭了,罵哭了李風就覺得後悔,就趕緊設法去哄她們高興,說:唉,別哭了,哭個什麼勁呀,等會我給你買冰棒吃!
一個A八個B是“新聞30分”的術語,一個A代表一篇深度報道,八個B代表八條簡短訊息,每個記者每個月必須完成一個A八個B的任務,完不成是要扣發工資的,可想而知記者要是完不成任務,會是一副什麼沮喪的樣子。
在對待工作上,對待稿件的質量上,李風從不通融,絕不客氣,一視同仁,真有點一夫把關,萬夫莫開,要想過李風這關,必須拿好作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