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第一次……開口說話,是對自己!
——克巳,我羨慕你,羨慕到憎恨的地步!
晃司咬了咬牙——
——那我算什麼?
他在心裡問自己。
——我一句話都沒得說!這跟命令泉“現在的你只有哀嘆吧!”有何不同?
——我像是個毫無任何功用的木偶!我到底是幹什麼用的?
——但我不敢開口!因為我怕一出聲,就會碰壞你,害你整個崩潰掉!
晃司走過去,跪下,輕輕伏在泉的腿上。寂靜又開始蔓延——
“為什麼你一句話都不說?為什麼你一滴淚也不流?為什麼你能如此安靜?”
良久,晃司喃喃地問。他的臉在泉的腿上輕輕蹭了蹭,抬起頭,哀傷的眼睛祈求地望著泉。
“我要怎麼做才好?我到底該怎麼辦?單是陪在你身邊嗎?”
“……晃司……”
看著眼前這張俊美的面孔日漸憔悴,泉終於在這麼多天來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等我問醫生要了外出許可,在去美國之前,我想去掃墓。”他柔聲對晃司說。
“……掃墓?”
晃司不解地望著泉。泉點點頭,又說:“我把它埋在河邊的堤防下。”
“啊……是狗的墓呀?”
“對!還有我母親的墓……”
“好呀,我們一起去!順便帶便當在河邊野餐怎樣?”
“嗯,好主意!”
說著看似輕鬆的話題,所有的痛苦和絕望都沒有寫在臉上,然而,泉,現在,你到底在想什麼呢?泉!
晃司看著那雙漂亮的眼睛,裡面除了安靜之外還是安靜,安靜得讓人害怕,捉摸不定。漸漸的,泉的身體都變成透明的了,裡面什麼都看不到……
(7)
第二天,天空中佈滿了陰沉的烏雲,大塊大塊,厚厚重重,擠擠挨挨,像哀悼似的低垂著頭。冷風細細碎碎地颳著,像尖利的薄刃刀片切割著面板。
這並不是個宜於出行的日子,在泉的堅持下,晃司還是駕車帶泉來到了埋葬了小狗“晃司”的河堤附近。
一下車,在冬天清冷無味的空氣中,一陣陣沁人心脾的原野的芳香撲鼻而來!晃司和泉都微微一怔,這熟悉的氣息——冬天的新綠,剛剛被修剪過的草皮的味道——是泉最喜歡的味道,是泉最喜歡沉浸其中的風啊!
泉迫不及待地指著不遠處,“在那邊……那個堤防的下面。”
晃司本就不輕鬆的心情愈發沉重,他遲疑地推著輪椅向泉指的那邊慢慢走去。來到堤壩的高處,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是大片的綠地環抱著的平整的足球場,孩子們正在球場上歡樂地奔跑,快樂地踢球。
“怎麼搞的?這裡什麼時候成了足球場?以前只是……單純的河川地而已!”泉好象只是感到失望地嘆了口氣,“這個樣子……不就找不到‘晃司’了?”
如果泉現在回頭,他就能看見晃司那張極力隱忍著哭泣的臉。面對泉看到球場後的平靜,面對泉看到足球后的若無其事,他在擔心、在害怕!心,痛得在流血!
“……回去吧,泉!”
晃司強忍著喉頭的顫抖,儘量穩住了聲音懇求道。
“為什麼?孩子們看起來很快樂呀!”
聽上去,泉似乎有些高興,嘴角還微微揚了揚,“我麼們再靠近一點,一邊看他們踢球,一邊吃便當好嗎?”
晃司針尖般的眼神掃過泉的臉——
——快樂?你那毫無神采的雙眼,看得出來他們很快樂?
他心裡冷哼一聲——
——便當?在這快要哭出來的天空下,你想吃便當?
然而,他還是輕聲答應道:“……我知道了。”
他推著泉慢慢靠近球場,現在,連孩子們踢球時的呼喝聲都聽得清清楚楚。晃司把輪椅停在離球門較近的地方,然後,自己在輪椅邊安靜地坐下來。
“我以前……也經常在這一帶踢球。”
看了一會兒後,泉像一個老人回憶往事似的慢慢說。
“以前沒有這麼漂亮的草皮,只有泥土和碎石地。因為很容易跌倒,所以要費力保持身體平衡,而且石頭也會把球彈開。不過,也許那樣的地,比較能練得出實力。那時,還經常把球踢進河裡,只好慌慌張張去撿。幸好河水很淺……”
他說著笑了一下。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一樣扎進晃司的心裡。晃司實在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