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舊狹長的紫檀木匣。匣子是空的,而他手裡拿著一把未經任何裝飾的長刀,正用一塊潔白柔軟的布在反覆擦拭著。這是父親遺留給自己的東西,雖說它的剛硬和鋒利打造得與那把宗主世襲的太刀不相上下,但從名分上,那把“御神”刀是正室,這把叫做“無銘”的刀只能算是小妾,而那把刀,父親沒有留給自己。
“空氣冷冽、月光又美,遮住就可惜了。”他對自己的夫人解釋道。
“是……”
女人猶猶豫豫地應一聲,仍然跪在那裡。她知道自己違逆不了丈夫的意願,但這樣時間久了的話,萬一被凍病了,豈不是得不償失?那麼,自己就用這已有身孕的身體陪在這裡好了,如果丈夫能夠體恤到自己的用心,就會把門關起來吧!
“很美吧?”
廣瀨並沒有理會跪在那裡單薄的女人,甚至眼珠都沒有往那邊錯一下。他將已經擦拭得錚亮的長刀舉在眼前,看著在蠟燭昏暗明滅的光焰下閃著詭異光亮的鋒刃,還有映在刀身上自己那張變了形的蒼白的臉,眼裡閃過一抹冷然的讚歎。
“真想在這蒼銀的刀刃上……染上鮮紅的血試試看!”
殺意在冷冷的血液中剋制不住地翻騰,殺氣從每一個毛孔中散發出來,讓跪在門外的女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顫。
“哎呀,你好可怕!”女人掩住面孔輕聲說。
“是嗎?”
彷彿虛榮心得到滿足般,廣瀨輕彈一下刀刃,錚琮的聲音讓他從虛無的幻想回到了現實的世界。他對女人說:“你先去睡好了。已經很晚了,不要讓寶貴的身體著涼了。倉內……”
他叫一聲,那個忠實的護衛不知從什麼地方現出身來。廣瀨吩咐道:“送太太回房間,然後你也可以回去了。”
“是!”
倉內答應一聲,走到女人身邊,“夫人請!”
女人順從地起身,還未等二人邁開腳步,就聽廣瀨自語般地說:“第二胎……你一定還要生個漂亮的男孩才行。”
“咦?”女人帶著點驚訝轉過身來,“女孩子不行嗎?”
對於已經有了長男的她來說,第二胎,她想要個能體貼媽媽的漂亮女孩。
“第二胎要男的。”廣瀨不容分辯地說,“如果你想要女孩子,那第三胎再生。而且,若是你不生女孩子,我還傷腦筋呢。”
“咦?”女人更驚訝了,“為什麼?”
廣瀨像詮釋真理般地說:“因為次男是撒嬌鬼,三男會一事無成地長大。”
“長男呢?”女人好奇地問。
廣瀨轉頭看著她,深潭般的眼睛閃過一絲冷冷的自嘲,頗含意味地回答道:“是性格最乖僻的人。”
“你知道的真多!”
女人不知是真明白了還是要曲意迎合地誇讚一聲,跟著倉內走了。廣瀨重新拿起白布,又開始擦拭長刀,像是要這樣,一直擦到天亮。
夜空朗朗,明月高懸,天空不時飄過幾片暗淡的雲朵,讓院裡的假山樹木倒映在地上的影子斑駁地晃動。落光了葉子的樹將乾枯的枝椏伸向天空,像是要從月亮那裡索取些什麼。靜靜地聽,也許,能聽到從地獄傳來的聲音。
“嗯?”
廣瀨微微一怔,像一個等待判決的人終於迎來了自己的審判之日似的輕呼一口氣,平靜地說:“我從以前就覺得非常不可思議,你為什麼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這個四周都被高牆圍住的宅邸裡自由出入。”他將臉轉向門口,“難道你有專用的地道不成,晃司?”
隨著他的話音,一身黑色休閒西服、外加一襲黑色長風衣的晃司鬼魅般地出現在門口,寒冰一樣的目光冷冷地看著廣瀨。
廣瀨並沒有為他的目光所動。他打量了晃司一眼,回頭繼續擦著長刀,淡淡地說:“頭髮這樣子清爽多了。你該不會是要找工作吧?有困難的話,我僱你也可以啊,你還來得及的。”
晃司並沒有理會他刻意的調侃,抬起粘滿積雪的腳跨上了露臺,隨著皮鞋踩踏地板的嘎吱聲,一塵不染的露臺髒了。
“請脫鞋!”
廣瀨像一個有涵養的主人在提醒不懂禮數的客人。
“沒必要!”
晃司的聲音帶著同外面一樣寒冷的氣息。
“站起來!”他強硬地對廣瀨說。
大門外,夜遊歸來的秋人被停著的大奔堵住了去路。他皺著眉頭下了車,看了看賓士的車牌,不是自家的牌號居然敢停在自家的門口。他不滿地咕噥一句:“是誰這麼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