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對自己最好的人死在自己懷裡,從此再無聲息,再無笑容。
再沒有一個人會耐心的聽她說女孩子之間的瑣事,再輕聲細語的給她出主意。
再沒有一個人會在打雷的夜裡來陪她說話,說小煙要堅強,你看咱家長公主,天上下大鐵鍋子她都不怕。
再沒有一個人會那麼溫柔的在冬天的早晨給迷迷糊糊的自己穿衣服梳頭髮,說,我們家小公主每天都賴床,以後嫁了人要是惹婆婆笑話可怎麼辦?
顧煙自此徹底崩潰。
顧明珠默不作聲的辦理著阮無雙的後事。
這一整串的事件裡,她曾經怪過許多人,她甚至拎著槍去方宅外埋伏,想殺了方亦城或者始作俑者方正。
可是阮姨一倒下,她就不恨了。
當揹負成為一個切實的動詞,“愛”或者“恨”對於她來說就是太過華麗的詞藻,太過奢侈的感情。
顧明珠每天一睜開眼想到的是,今天要去誰家探探訊息、和顧煙的心理醫生約了幾點、爸爸那邊能不能哪怕見上一面、外婆的病要複查了,千萬別再惡化……
貧賤夫妻百事哀,何況,她周圍是如此水深火熱的千頭萬緒。
所以當容老爺子暗示,她把容磊拉回商道,他就可以在顧博雲的事情上幫忙時,顧明珠捨棄了他的石頭。
是的,捨棄。她用最細密真切的折磨,逼的容磊放了手。
愛情最怕什麼?不是欺騙和誤會,那些都有昭雪之日。愛情最怕的是赤 裸 裸的真相。
把現實血淋淋的攤開給他看,把他自認崇高的愛踩在腳底,痛死他。
顧明珠找上了方非池來演這場戲,演給她的石頭看:你看呀!他是方正的兒子,是方亦城的親哥哥,我應該恨死他。可是他比你有錢有勢,所以雖然我還愛你,可是我要和他在一起了。容磊,我不要你了,你還要我嗎?
那年的容磊,在愛情和理想的尖銳衝突裡痛苦的死去活來。
可他還是要他的小笨豬。那時他幾乎跪下來求,明珠,別這樣……
那個傾倒了方非池的吻之後,深夜,容磊失魂落魄的回到兩人的小巢。顧明珠正睡的香甜,床上她的手邊,他送的手機微微震動,一條來自方非池的簡訊。
看完退出來,收件箱裡滿滿全是甜蜜簡訊,一長串的“方非池”,灼瞎了容磊的愛之眼。
那晚,他坐在床沿上靜靜的看著她,一點一點把天色等亮。
醒來之後的顧明珠對他甜甜的笑,下床洗澡、吃早飯、哼著歌吹頭髮換衣服。
容磊在她笑著問他哪套適合穿著陪方非池出席剪彩儀式時,頹然的滑倒在地板上,抱著頭嘶啞著吼:“我恨你……”
新年到了初四,拜年的高峰期過去了,家裡難得清閒。容磊帶著顧明珠回家吃飯。
容老爺子今天心情很好,上午在客廳裡擺下了棋陣,容磊和顧明珠聯手上陣,輸了他好幾局。
老人家樂的哈哈大笑,做為懲罰,顧明珠被指派進廚房炒菜,容磊則去庭院打掃。
“明珠?”容磊媽媽關心的叫了身邊的女孩一聲,“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顧明珠“啊?”了一聲,連忙搖頭,“不不不,不是的。呵呵,我看您切菜看的眼花了。阿姨您怎麼練的呀?我試了好多次,差點沒剁了手指頭!”
容磊媽媽溫婉的笑,“時間長了自然就熟能生巧了,你那麼能幹,哪裡還在乎這個。”
顧明珠熱了油鍋,接過配菜熟練的下鍋翻炒,對身側打下手的容磊媽媽笑著說:“嫁人才是女人一生的職業,我現在無非是瞎忙。女人嘛,還是該在家相夫教子。我覺得還是像您這樣的生活狀態最是完美。”
這番話甜到了容磊媽媽的心裡,她臉上不由得笑開了花。
她可真是喜歡顧明珠這個女孩子,出得廳堂入得廚房,什麼都會,一點兒也不嬌氣。
這樣的兒媳婦娶進門,以後生的孫兒孫女該是多麼的活潑可愛!
又炒了兩個新鮮蔬菜,容磊媽媽把菜和湯一一端出去,擺好碗筷準備開飯。
顧明珠這邊掐了一大碗的辣椒尖,把剛才過了油、準備晚上做梅菜扣肉的一大塊肉切成小方塊,下了鍋和辣椒尖一起爆炒。
撒上一點芝麻,香氣頓時從廚房裡瀰漫出去,只聽外間容老爺子一疊聲的問做什麼好吃的了這麼香?
屋裡的門開著,容磊聽到爺爺的喊聲,似乎也隱約聞到了那溫暖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