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餐廳。
“你把公園那棵漂亮的樹砍掉了!”母親說。
“唔,反正公園是我們的,不是嗎?”巴布教練說,“不然樹拿來幹嗎?”畢竟,他來自愛荷華——那兒有時一連幾英里都看不到半棵樹。
蛋蛋收到的禮物最好,因為我們之中只有他正是過節的年紀,而且蛋蛋很喜歡各種有的沒的。大家都送他玩具動物啦、球啦、洗澡時玩的小東西啦,還有在戶外玩的玩具——這些垃圾在冬天過完前不是蹤影全無,就是缺手斷腳,或者長埋在雪堆下。
弗蘭妮和我在鎮上的古董店找到一罐猩猩的牙齒,便買下來打算送弗蘭克。
“可以裝在他的標本上。”弗蘭妮說。還好我們要到聖誕節當天才送他,我怕他會拿哀愁來試。
“哀愁!”聖誕節前夕一晚,愛荷華巴布突然大叫出聲。我們都醒過來,嚇得寒毛直豎。“哀愁!”在空曠的三樓底下,我們聽著老祖父叫了又叫,“哀愁!”
“這老糊塗做噩夢了。”父親說著,披了睡袍奔上樓。我則跑到弗蘭克房間,瞪著他。
“看我幹嗎?”弗蘭克說,“哀愁在實驗室,還沒弄好。”
我們全上樓去,看愛荷華巴布究竟怎麼回事。
巴布說,他“看到”了哀愁。巴布教練在睡夢中聞到哀愁的味道,睜眼一看,哀愁就站在它最愛的東方地毯上。“它看我的樣子好可怕,”老巴布說,“好像要對我‘攻擊’!”
我又瞪著弗蘭克看,他聳了聳肩。父親翻著眼。
“你在做噩夢。”他對老祖父說。
“哀愁真的在這裡!”巴布教練說,“可是它樣子變了,看起來想要我的命!”
“噓,別這麼大聲。”母親說。父親揮揮手叫我們出去;我聽見他同愛荷華巴布說話,就像哄蛋蛋、莉莉,或者我們小時候一樣——我這才發覺父親常對巴布用這種口氣,彷彿把自己的爹當孩子看。
“是那條舊毯子的關係,”母親悄聲對我們說,“上面沾了那麼多狗毛,所以爺爺睡覺時會聞到哀愁的味道。”
莉莉很害怕,不過她一向膽小。蛋蛋左搖右晃,好像站著睡著了。
“哀愁不是死掉了嗎?”蛋蛋說。
“對啊!”弗蘭妮說。
“什麼?”蛋蛋說,聲音大得嚇莉莉一跳。
“好了,弗蘭克,”我在樓梯間悄悄問他,“你到底把哀愁擺成什麼姿勢?”
“攻擊姿勢。”他說。我不禁毛骨悚然。
我猜想,老狗一定討厭被擺佈成這種可怕樣,所以回新罕布什爾旅館來作祟。它找上愛荷華巴布,因為毯子在他房間。
“把哀愁的毯子放到弗蘭克那兒。”吃早餐時我提議。
“我又不要。”弗蘭克說。
“我要,”巴布教練說,“放啞鈴剛好。”
05 聖誕快樂,1956(15)
“你昨天的夢真嚇人。”弗蘭妮大著膽說。
“弗蘭妮,那不是夢,”巴布沉著臉說,“那是活生生的哀愁。”莉莉聽到“活生生”三個字,嚇得手上舀麥片的湯匙咣噹落地。
“活什麼生?”蛋蛋說。
“聽著,弗蘭克,”聖誕夜前一天,我在天寒地凍的艾略特公園裡對他說,“我看你還是把哀愁留在實驗室比較好。”
弗蘭克聽了這話,一副準備要“攻擊”的樣子:“它已經好了,”他說,“今晚一定回家。”
“幫個忙,別把它當禮物包起來,好吧?”我說。
“包起來?”弗蘭克稍帶厭惡地說,“你以為我瘋啦?”
我沒接腔。他說:“喂,你用點腦行不行?我把哀愁做得太好了,連爺爺都‘預感’它會回家。”
我始終搞不懂,弗蘭克為何總能把狗屁不通的事說得理直氣壯。
就這樣,到了聖誕夜。就像俗話說的,萬籟俱寂,只有一兩個鍋子在響。麥斯·尤里克那兒雜音依舊,朗達·蕾伊在她房裡。202有客人——一個來看兒子的土耳其外交官:他兒子是得瑞唯一沒回家(或到別人家)過聖誕的學生。所有禮物都藏得好好的;我們家習慣早上才把禮物拿出來,放在沒裝飾的聖誕樹下。
我們都曉得母親和父親把禮物藏在305——經常為他們帶來愉快時光的那個房間。愛荷華巴布把禮物堆在四樓一間小浴室裡——自從莉莉診斷出疑似症狀之後,再也沒人說那些浴室是“給侏儒用的”了。弗蘭妮把她買的禮物全亮給我看——還試穿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