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2 / 4)

回事。”弗蘭妮說,但父親用他夢幻般的口吻為我們解了圍:“我可以告訴你們,這一切絕不會發生在今天。也許你們覺得更自由了,但是規則也變得更多。那隻熊不可能在今天出現,因為現在根本不准它‘存在’。”這時我們都安靜下來,一下忘了鬥嘴。父親一開口,連弗蘭克和弗蘭妮都能安安穩穩坐在一起不吵鬧;我也可以緊靠著弗蘭妮,感覺她的髮絲掠過我的臉,或者腿緊貼著我,一旦父親講起故事,我連弗蘭妮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莉莉會死寂無聲地坐在弗蘭克的膝蓋上(也只有莉莉會這種坐法)。蛋蛋那時太小聽不了什麼,更別說聽懂了,不過他是個安靜的寶寶。即使抱他的是弗蘭妮,他也不做聲;換成我抱,他就睡著了。

“它是一隻大黑熊,”父親說,“四百磅重,有點暴躁。”

“一隻美國黑熊(Ursus americanus),”弗蘭克細聲道,“個性喜怒無常。”

“沒錯,”父親說,“不過通常脾氣算是好的。”

“它已經老得不算只熊了。”弗蘭妮認真地加上這句話。這句話是父親慣用的開場白——也是我記憶中第一次聽到這故事的第一句話。“它已經老得不算只熊了。”我記得當時坐在母親懷裡,自覺永遠和此時此景緊繫在一起,母親的懷抱、一旁父親懷裡的弗蘭妮,弗蘭克挺著上身,獨自坐在破舊的東方地毯上,雙腿交叉,挨著我們家第一隻狗“哀愁”(後來因為它的屁太臭,不得不讓它長眠)。“它已經老得不算只熊了,”父親開口道。我看看哀愁,這隻呆得可愛的拉布拉多狗趴在地下,恍惚間彷彿化成了一隻大熊,愈來愈老,又髒又臭地挨在弗蘭克旁邊,最後又變回一隻普通的狗(不過哀愁向來不是什麼“普通的狗”)。

我不記得那次莉莉和蛋蛋在場——他們一定還太小,聽也沒用。“它已經老得不算只熊了,”父親說,“一隻腳都進了棺材。”

“可是它還有一隻腳啊!”我們會同時喊道。這話已經成了慣例,弗蘭克、弗蘭妮和我都熟記在心。莉莉和蛋蛋懂事以後,連他們都加入了。

“它已經懶得耍把戲給人看,”父親說,“不過動一動虛應故事而已。全天下它在意的只有那部摩托車,所以我買它時得連摩托車一起買,它才這麼容易就離開馴獸師跟我走。摩托車在它心目中比任何馴獸師都重要。”後來,弗蘭克會輕戳一下莉莉,教她發問:“那隻熊叫什麼名兒來著?”弗蘭克、弗蘭妮、我和父親就會一起喊道:“緬因州!”那隻笨熊的名字正是緬因州,父親在1939年夏天買下它——連同一輛1937年出廠的印第安摩托車,附了個土法自制的側座——花了他兩百塊錢,還有行李箱裡最好的幾套衣服。

01 那頭叫緬因州的熊(3)

那年夏天,父母親都是十九歲,他們同在1920年生於新罕布什爾州的得瑞鎮(Dairy),不過成長過程中一直沒什麼交集。然而,就像許多引出一段精彩故事的巧合,兩人不約而同到亞布納海濱旅館打工,彼此都吃了一驚——因為那間旅館在緬因州,離老家新罕布什爾遠之又遠(至少當時如此,他們也這麼覺得)。

母親是打掃客房的清潔工,穿著便服送餐,也在露天宴會的帳篷下幫忙舀雞尾酒(與會者不外打高爾夫、網球、槌球以及從海上泛舟回來的客人)。父親在廚房打雜、搬執行李、整修果嶺、留意網球場的白線是否筆直完好,還有攙扶那些原本不該上船的醉客,免得他們掛彩或掉進水裡。

這些都是家長認可的夏日零工,然而父母在那裡不期而遇,還是覺得有點丟人。這是他們頭一回在得瑞以外的地方度過夏天,不用說,一定都希望在這豪華的度假地,身為異鄉人的自己也能顯得光鮮些。父親剛從得瑞私立男子中學畢業,哈佛已經接受他秋天入學的申請,但他明白要到1941年的秋天才去得成,在這之前他先得以掙足學費為目標。在1939年夏天,父親一定很樂意讓亞布納的客人和同事以為他馬上就要進哈佛,不過有身為同鄉、對他的底細知之甚詳的母親在場,他只得說實話:他可以進哈佛,但先得存錢。能進哈佛當然很了不起,不過得瑞鎮的人聽說哈佛會要他,莫不大感意外。

我父親溫斯洛·貝里是得瑞中學橄欖球教練的獨子,但算不上教師子女,他只是個“運動員的兒子”,而他被人稱作巴布教練的父親,也不是哈佛出身——老實說,誰也不信巴布教練生得出哈佛種。

巴布·貝里在妻子死於難產後,從愛荷華東部遷到這裡。三十二歲的他,不論當單身漢或初為人父都嫌老了些。他為襁褓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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