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1 / 4)

01 那頭叫緬因州的熊(1)

父親買熊那年夏天,我們都還沒出生——甚至連個影兒都沒;沒有最大的弗蘭克、最囂張的弗蘭妮、接下來的我,也沒有最小的莉莉和蛋蛋。我的父母在同一個鎮上長大,從小就認得彼此,但父親買下熊的時候,用弗蘭克的說法來說,他們還沒有“結合”。

“‘結合’,弗蘭克?”弗蘭妮總愛取笑他。雖然弗蘭克是老大,我卻覺得他比弗蘭妮小,弗蘭妮也向來當他是小毛頭。“你應該說,他們還沒上床打炮!”弗蘭妮說。

“他們還沒有靈肉合一。”有次莉莉這麼說。雖然除了蛋蛋她比我們幾個都小,莉莉卻總是擺出大姐姐的模樣,令弗蘭妮非常頭疼。

“‘靈肉合一’?”弗蘭妮說。我不記得弗蘭妮那時幾歲,不過蛋蛋還沒大到可以參與以下的對話。“買熊以前,爸媽壓根就沒想過性這碼事。”弗蘭妮說,“全是熊讓他們開的竅——它又色又低階,在樹上蹭來蹭去,自己玩自己,連狗都想上。”

“它不過偶爾弄‘傷’只狗,”弗蘭克厭惡地說,“它沒想‘上’狗!”

“它想,”弗蘭妮說,“你又不是沒聽過那故事。”

“爸的‘故事’。”接著莉莉厭惡地說。這種厭惡和弗蘭克稍有不同:弗蘭克厭惡的是弗蘭妮,但莉莉厭惡的是父親。

於是輪到我——夾在中間,最不偏不倚的一個——出來把真相搞清楚;或者說,儘可能搞清楚。我們一家子最愛聽的故事就是父母的戀愛史:父親如何買下熊,他們如何陷入愛河,然後飛快地一連生下弗蘭克、弗蘭妮和我;(“砰!砰!砰!”弗蘭妮這麼說。)才喘口氣,又有了莉莉和蛋蛋。(“啵、咻!”弗蘭妮說的。)這些我們從小聽過、長大後彼此談論的故事,總在我們無從參與、只能透過父母種種說法知悉的那幾年打轉。他們當時的形象在我心中是如此鮮明,甚至超過我記憶所及的歲月。當然,我親身經歷的是大起大落的年頭,所以觀點也跟著飄忽不定;而對熊與父母相戀的那個傳奇夏季,我的觀點就多少能一致些。

如果父親的故事哪裡出了差錯——和從前的說法矛盾,或者略過我們愛聽的部分——我們就會像群兇巴巴的小鳥朝他叫個沒完。

“你要不是這回騙人,就是上回說謊。”嘴上最不饒人的弗蘭妮說。但父親總是無辜地搖著頭。

“要知道,”他說,“你們想象出來的,當然好過我的記憶。”

“叫媽來。”弗蘭妮會發號施令,把我趕下沙發。有時弗蘭克會從懷裡把莉莉放下,低聲說:“去找媽咪。”一旦父親有捏造故事的嫌疑,母親就成了隨傳隨到的證人。

“不然就是你故意把有顏色的部分略掉。”弗蘭妮興師問罪,“因為莉莉和蛋蛋不夠大,不能聽那些搞七拈三的事情。”

“沒什麼搞七拈三的。”母親會說,“那時沒現在這麼開放。女孩兒家如果在外頭跟人過夜,連同輩都會說她自甘下賤,或者更難聽的,從此就沒人會理她。就像我們說‘物以類聚’、‘近墨者黑’。”不管弗蘭妮是八歲、十歲、十五歲或二十五歲,聽了這話總是眼珠一溜,用手肘頂我,或者搔我癢。如果我回搔她,她就會尖叫:“變態!調戲自己的姐姐!”弗蘭克呢,無論他是九歲、十一歲、二十一歲或四十一歲,向來厭惡弗蘭妮種種跟性有關的言行,他會馬上對父親說:“別管這些了。講講那部摩托車怎樣?”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01 那頭叫緬因州的熊(2)

“不,繼續談性吧!”莉莉會一本正經地告訴母親,弗蘭妮則用舌頭舔我的耳朵,在我頸邊發出啵的一聲。

“唔,”母親說,“我們不在異性面前談論有關性的話題。輕重不一的調情和耳鬢廝磨是少不了的,通常都在車子裡進行。那時總找得到足夠隱蔽的地方,到處是沒鋪過的砂石路,人車都不多——車子也不像現在這麼小。”

“要躺要趴都可以。”弗蘭妮說。母親會朝弗蘭妮皺皺眉,耐心地繼續說當年。她是一個誠實但乏味的說書人——比父親差多了——每次我們找她求證故事的真偽,每次都要後悔。

“還是讓老爸講吓去吧!”弗蘭妮說,“媽太無趣了。”看弗蘭克皺起眉頭,弗蘭妮會對他說:“噢,玩你自己去吧!弗蘭克,這樣你會好過點。”

但弗蘭克的眉頭只是皺得更緊。他說:“如果你先問爸有關摩托車之類比較具體的事情,一定比問那些空泛的衣著、習慣、性什麼的有意義。”

“那好,弗蘭克,你倒說說性是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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