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部分(3 / 4)

“我念過莎拉·勞倫斯,”熊說,“後來退學了。什麼狗屁精英嘛!”她說——指莎拉·勞倫斯學院。《時代週刊》在她不耐煩的熊掌上一頁頁翻過。

“她是個女孩!”父親說,“穿熊裝的女孩!”

“我是女人,”蘇西說,“說話小心點。”那年才1957年,蘇西是一隻超越時代的熊。

“穿熊裝的女人。”弗蘭克說。莉莉躲到我身邊,抱住我的腿。

“世上沒有聰明熊,”弗洛伊德語出不吉,“除了這一種。”

樓上的打字聲在我們驚愕的沉默中繼續爭辯不休。蘇西的確是只聰明熊,也是隻導盲熊;然而一旦曉得她不是真熊,蘇西的存在感突然膨脹了起來,擁有的力量也不一樣了。蘇西不僅是弗洛伊德的眼睛,我們想,可能還是他的心靈和智慧。

父親四下環顧著大廳,年老目盲的良師益友倚在他身旁。不知這一回父親又看到了什麼。當他的眼神掃過蘇西熊坐的沙發以及印象派的複製畫時——碩大如牛的粉紅色裸女,落在一片盛開的光亮中(和桌布的花紋毫不搭調)——他又看到了什麼樣的城堡、宮殿,是否還有種種豪奢的遠景在眼前擴充套件開來?還有那填塞物已經裂開暴露(就像藏在市郊廢墟下的未爆彈)的安樂椅?還有那黯淡得令人做不了夢的檯燈?

“可惜糖果店燒掉了。”父親對弗洛伊德說。

“可惜?”弗洛伊德叫道,“Nein; Nein; 不可惜,好得很!糖果店完了,而且沒保險,正好讓我們買下來——便宜得很!可以弄個人人從街上都看得到的大廳!”弗洛伊德喊著,雖然他再也看不到什麼。“這火太幸運了,”弗洛伊德說,“正好迎接你們。”他說著抓住父親手臂:“這火燒得好!”

“一場聰明熊的火。”蘇西熊挖苦道,繼續看她的過期週刊。

“是你放的?”弗蘭妮問蘇西熊。

“還用說嗎?甜心。”蘇西說。

哦,這裡有個女人也被強暴過,但當我把弗蘭妮的遭遇以及就我所見她處理的方式——也許該說“逃避”處理的方式,或者把最糟的部分否認掉的方式——告訴這個女人,她卻跟我說,我和弗蘭妮都錯了。

“錯了?”我說。

“還用說嗎?”這女人說,“弗蘭妮是被強暴,不是被打。那些混蛋當然得到了‘裡面那個她’,千真萬確。你那狗屁黑朋友懂什麼?有個姐姐被強暴就以專家自居?弗蘭妮把對付那些爛人唯一的武器平白丟掉了——那些精液;沒人阻止她,沒人要她面對——結果她就得一輩子都讓這事跟著。其實,對攻擊者毫不抵抗,一開始她的尊嚴就喪失了——而你,”這女人對我說,“你不待在那裡‘面對現實’,卻跑去找什麼救美的英雄,自以為是地張揚其事,弄得強暴的尊嚴也喪失了。”

“強暴也有尊嚴?”弗蘭克說。

“我得去求救,”我說,“就算我留下,也只是被痛揍一頓,她一樣會被強暴。”

“我得跟你姐談一談,甜心,”這女人說,“靠那套半吊子心理學是沒用的,相信我,我懂強暴。”

08 哀愁浮起(5)

“哈!”愛荷華巴布曾經說過,“所有的心理學都是半吊子。去他媽的弗洛伊德!”

“他指的是彼弗洛伊德。”父親補充道。後來我想,我們的弗洛伊德大概也差不多。

總之,這位強暴專家認為弗蘭妮的反應爛透了。我不禁滿腹疑問,因為我知道弗蘭妮事後還寫信給道夫;照這位強暴專家的說法,強暴根本不該是那麼回事,也不會有那種後果——毫無可能。她說她懂,因為她有經驗。大學時她曾經參加一個社團,成員全是受害的女性,她們對強暴是怎麼回事、當事人怎樣反應才算正確都有“精確”的結論。她還沒跟弗蘭妮談話,我已經看出她把自己的不快樂,看得神聖不可侵犯,在她心目中,對強暴這回事唯一可信的反應就是她自己的反應。如果有人受到相似的侵害卻反應不同,只表示這人受的侵害絕對非我族類。

“人都是這樣,”愛荷華巴布一定會說,“非得把自己的不幸放諸四海皆準,這樣心裡才比較好受。”

這能怪他們嗎?但跟這種人爭辯只會惹出一肚子氣,由於自身的遭遇,他們否定了自我的人性,連帶也要否定跟自己不一樣的人性——其實人性有同也有異,並行不悖。像她這樣子,只能說太不幸了。

“八成活得很不快樂。”愛荷華巴布一定會說。

的確,她是活得很不愉快。這位強暴專家就是蘇西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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