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銳地察覺到鄧廷歌的抗拒。
他放開了手,站在病床邊垂頭認真問他:“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鄧廷歌甦醒了好幾天,精神漸漸好了,但雙腿的疼痛仍在持續。打著夾板的小腿怪異地粗壯了數倍,鄧廷歌有時候會伸手去抓自己的大腿,但毫無知覺的身體令他害怕。
羅恆秋沒等到他的回答,以為他是心情不好,又伸手去幫他脫衣服。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也跟醫院裡的專科醫生聊過很多次,連護士長也沒有放過。這些經驗豐富的醫護人員都告訴他:鄧廷歌這種情況,他精神上受到的打擊很可能比*更嚴重。
“月底就能回去了。”羅恆秋幫他解了病號服,“魯知夏和胡慕聯絡了我好幾次,他們想來看你,但時間不足夠。你想見他們嗎?胡慕說他後天有休假,如果你精神好的話他就飛過來。”
他口裡絮絮叨叨地說著,手上的動作一刻都不停。
羅恆秋長這麼大從沒這樣為人擦過身,平時在家裡除了做飯這件事之外,幾乎所有的家務都是鄧廷歌負責的,他自己被鄧廷歌照顧得裡裡外外都很妥帖。擦了幾把之後羅恆秋覺得可能不夠。他不知道自己的手勁是重了還是輕了,問鄧廷歌他也沒回應,只是睜著眼睛盯自己。
羅恆秋知道他的平靜很可能只是一種下意識的壓抑。他洗了毛巾又繼續給他慢吞吞地擦背和脖子,很仔細地清潔他的腋下和手臂。
意識到鄧廷歌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羅恆秋有些無奈。
他的所有動作和話語都好像面對著一個無知無覺的人偶發出。
他傾身過去想吻鄧廷歌,想借此安慰他。但鄧廷歌伸手按在他胸前,阻止了他的動作。
“師兄。”他終於肯開口跟羅恆秋說今天的第一句話,“你不覺得噁心嗎?”
羅恆秋:“什麼?”
鄧廷歌:“我,我啊!不覺得我很噁心嗎!”
他掀開了被子,指著自己下身大吼:“大小便不能自理!站不起來走不動!什麼知覺都沒有除了痛還是痛!我就是個廢人啊你不覺得噁心嗎!不討厭嗎!”
沒等羅恆秋說話,他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樣繼續吼著。
“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噁心了!一輩子坐輪椅嗎!骨頭都碎了我還有什麼用!”
羅恆秋扔了毛巾,把他緊緊抱著。鄧廷歌的聲音悶在他胸前,聽得模模糊糊。
護士長跟他提醒過,一個健全的人在遭遇生活功能失效的情況時,會更容易陷入崩潰。“相反,如果是一個從小就行動不便的人,他所感受的痛苦可能沒有那麼大,因為沒有反差。越是知道身體健康有多幸福的人,就越無法接受肢體的受損和行動的受限。這個問題別人沒法解決的,因為你們誰都不是病人自己,他自身的痛苦和難受別人無法體會。你只能在身邊鼓勵和安慰他,能不能堅持下來必須看他自己。”
羅恆秋將鄧廷歌抱著,自己心也亂了。
鄧廷歌不抗拒他的擁抱,也伸開手臂抱著他,在他懷裡發抖。
“我會治好你。一定能治好你。”羅恆秋下巴在他頭頂上磨蹭,輕聲對他說話,“怎麼會噁心呢?你只是病了,這個病還沒好。因為身體狀況不好,所以需要器械和別人幫忙,我怎麼可能討厭呢?”
鄧廷歌把他的衣服都抓皺了。
“等到我老的時候,八十歲或者九十歲的時候,我說不定也會大小便失禁啊,我也會走不了。我還會流口水,滴到你的衣服上。”羅恆秋語調輕快地說,“聽說老人的口水味道很難聞,你到時不嫌棄我才是真的。”
鄧廷歌含糊不清地說了句話,羅恆秋沒聽清楚。他當做是鄧廷歌的回應,繼續自顧自說了下去。
“我已經做好接你回去的準備了。我們換一個醫院。你今天聽到醫生說的話沒有?他說你的脊髓損傷情況沒有想象中那麼嚴重,我們都要樂觀一些”他摸了摸鄧廷歌的耳朵,是兩人獨處的時候經常做的動作,“別亂想那些不存在的事情。有任何問題都要跟我說,我們一起解決好嗎?但你不要跟叔叔阿姨講,別跟他們發脾氣,答應我。”
鄧廷歌終於抬起頭。他的眼圈全紅了,眼睛是溼的:“……只能跟你發脾氣嗎?”
“嗯,跟我就行。”羅恆秋擦擦他的眼角,很溫柔地回答他,“他們比你更難受,也比你更怕。這幾天他們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不要讓他們擔心了,不然……不然你想想你爸那暴脾氣,等你好了之後是要揍你的。”
“你呢?”鄧廷歌給了他拙劣笑話一